林果带着小伙伴们,跟在梅斯身后,一层层地往上走。
捕石区的人大多都很友好,会和林果打招呼,也不会对动物们有垂涎的意思。
从最底层开始,林果路过每一个洞穴,多多少少都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大多数人家,只有稀少的物品,餐具和几件换洗,储备粮很少,几乎看不到除了海产之外的肉类,几只小咸鱼,牡蛎肉,数量最多的,还是海带。
靠近神庙时,才有了特殊。
这里已经是最高层,居住在这里的人,虽然皮肤黝黑,但体态神色都明显和捕石区居民不一样,手上也没有梅斯那样,因为常年泡水而的干裂和脱皮。
算不上养尊处优,但日子也比下层人过的好很多,就连储备粮都用筐来装,不是晒着三两只咸鱼,是一整筐的肉干,还有表皮略微干瘪起皱,仍旧散发香甜的果实。
洞穴口摆放着巨型红珊瑚,数量很多的珍珠。
梅斯一脸羡慕地说,“这些都是提斯海岸的居民,只需要在这里看守海石头就行,食物也不需要换,提斯海岸的人会送来。”
林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走。
吉祥感知到林果的情绪,凑得更近了一些。
娇娇嗅了嗅那株比它还要高大的珊瑚,阿标被绿色的翡翠迷住,久久不动弹。
梅斯站在林果身前,带着些许的讨好语气,“阿哥!我这朋友想去月亮湾。”
胡子拉碴的男人,从铺了兽皮的石床上站起身,双眼不停地扫视林果和她身后的动物。
“你从哪里来的?什么部族?”
林果回答,“交换点。”
她没有说自己是什么部族,但是交换点提斯族是熟悉的,那里混杂了各种不同肤色发色的人。
“这个是什么?”男人又指着吉祥问。
林果抬起脸,越过梅斯站到那人面前,“是我的同伴。”
男人抿唇不语,仍旧在打量。
石洞口沉默下来。
过了将近五分钟,那人才继续开口说,“你要过去,可以,交些东西,不过要连同你同伴的份,一起交。”
他提起一个空的筐,丢在林果脚边,“装满这个,你就可以过,要吃的,海草不行。”
林果没有去拿那个筐,直视男人的双眼,道,“我有其他东西,但是数量很少,我不能给你那么多。”
男人不以为意,“拿来看看再说。”
原本男人以为林果是说宝石之类的东西,没想到林果递来的,是早已经准备好的半个椰壳蜂蜜。
“这个,巫师很喜欢,你还有吗?多交一些。”
男人两眼放光,但却没有动那个蜂蜜,只是闻了闻,看样子是要留给巫师。
梅斯有点欲言又止,脚下微微动了下。
林果瞬间转头看她,算不上是警告,只是不赞成。
梅斯沉默下来。
林果回过头,语气自然,“没有了,这个不是随便都能拿到的东西。”
这一次她没有再说自己游商的身份,她压根不想和这些人交换什么。
男人皱起眉,有些不满意,但是林果装蜂蜜的桶,已经用油纸布包裹了好几层,还垫了很多的草。
似乎有些不甘心,男人指着娇娇背上的草砖,“那这个留下吧,可以做垫子。”
林果的草砖都是压得很实的草料,不是随便割的草,大多数都是吉祥和娇娇爱吃的。
现在只剩三个,分一个出去也可以。
不过她准备拆油纸时,那人却又出声了,“这个!这个布也要留下!”
林果最恨自己被打劫,当下就恼火了。
“想都不要想,这个布我花费了很多心思!”
她将手放在腰间,语气很冲,“我没有要停留在你们的部族领地,我只是从这里借路。”
“我能给你的,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
“神灵就在你的头顶,请不要贪得无厌。”
男人被林果几句话说得脸色很臭,却还是抬头看了看,神庙和神像就在上方。
月亮湾确实不是他们部族的领地,当然也没有人去那里住,因为那里只有石头,什么都没有,还要等到海水下沉,才可以上岛。
男人语气生硬,“你去月亮湾做什么?那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你只能再回来,到时候你还要交东西,才能过。”
林果有些不满,真的是和土匪一样,在这收过路费,最恶劣的是连自己的族人也要收。
“我要去海中岛。”
男人闻言,脸色一下就亮了,丝毫没有因为之前的争执而尴尬。
“去了海中岛,那你回来要从这里过,就要交两筐食物才行!”
林果已经忍不住要打人了,怎么那么不要脸。
梅斯突然出声,“岛上食物很多吗?”
男人一脸谁知道呢的表情,“你去看看呗。”
林果按下自己的火气,“让路吧。”
男人以为这就是同意的意思,笑嘻嘻的让开了通往神庙的阶梯。
林果心道,“到时候给你吃拳头。”
梅斯将林果送到神庙附近,就说自己要回去了。
林果拉住她,“你要想去提斯海岸,把蜂蜜拿去交了吧。”
梅斯有些犹豫,“巫师喜欢的东西,我不能自己用,我要交上去。”
林果都不知道该对这个姑娘说些什么才好,“你用那些蜂蜜,交换去提斯海岸生活的机会吧,这样巫师也是能吃到蜂蜜的,不是吗?”
梅斯没有搞懂,“是哦?”
林果不再多说,“去吧,提斯海岸能过得更好,谢谢你带路。”
神像的背后,有条石道往下。
略显宽敞和平整,明显是经常有人通行。
紧挨着石道,是个自然形成的小缓坡,但是不好走,这里就是通往月亮湾的路。
据说这一路要走五六天,途中没有补给,全都是大片岩石,也没有水,但是林果听来的消息是两到三天后,今年最大的一次海水下降就会到来。
届时,林果和小伙伴们就可以登岛。
她从梅斯家里带了些清水,十几个椰子,海带,牡蛎肉,可以供给四到五天。
反正林果宁愿把蜂蜜给梅斯,也不想交换给巫师,她对巫师这种人,没什么好感。
“伙计们~出发!”
随着林果一挥手,开始朝着月亮湾出发。
月亮湾月亮湾,顾名思义。
没有任何的草和树,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动物或危险,只是朝着月亮,往前走再往前走。
饿了停下吃点东西,林果吃椰子水煮牡蛎海带汤,小伙伴们吃蜂蜜沾椰肉。
累了原地停下,大家围在一起过夜。
越靠近越能直观月亮湾的威力。
这圆月,就像是悬挂在身前不远处,大得仿佛天幕上只有月亮存在。
林果怕自己赶不上时间,将近三天几乎只睡了五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全都在赶路,少了警戒,全速赶路。
在第三天下午,林果和同伴们踩着夕阳到达湾口。
从这里开始,前方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海岸线除了礁石,还是礁石,在视线范围,能看到一座小小的岛,与这里的情况一样,围绕着礁石,没有沙滩,但是植被还算丰富。
光是用眼睛看,林果可测不出那岛有多大面积。
此时的水线还没有下降的迹象。
“我们等一等。”
这一等,一直等到夜深。
月亮消失了。
并不是真的从天幕消失,而是它没有了光源,看不见了。
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果抚摸着有些不安的同伴们,或许是大自然的变化被它们察觉到了。
全天都在呼啸的风也逐渐消失了,皮肤上粘腻难忍,娇娇开始交换踩着蹄子,有点想离开这里的意思。
林果安抚它,“再等等,快了快了。”
在海浪的声音渐渐平静之后,林果知道,时间到了。
她取出蜂蜡做的蜡烛,点燃。
小小的烛光照亮了围在一起的脸庞。
人类,野山羊,小松鼠,大黑马。
林果一一看过自己的伙伴,笑嘻嘻地说,“走吧!咱们登岛!”
“咩!”
“咕!”
“咦嘻!”
林果站在最前方,手里拿着蜡烛。
并不是真的无风无浪,海水还在波动,只是下降了很多。
露出水面的岩石,十分湿滑难行,但是林果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并且告诉身后的同伴,“我们要在天亮之前,到达海岛,不然我们就会被淹死!”
一刻都不能浪费。
娇娇和吉祥默不作声地跟着林果,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林果去哪里,便一起去哪里。
阿标坐在林果的肩头,嗅着海水的气味。
这个时候,如果有强光手电筒,可以看到脚下的岩石缝隙里,有很多海里的生物。
但是林果很赶时间,光照也不足。
偶尔能听见啪嗒啪嗒的声音,是海鱼被搁浅发出的挣扎。
林果用光了自己的蜡烛,却还没到达目的地。
最可怕的不是摸黑走。
而且光亮渐渐升起。
在太阳升起之前,月亮已经逐渐显出自己巨大的身形。
耳边的海浪声也在逐渐变大。
仿佛随着月亮现身,海水也将升起。
林果拽着吉祥和娇娇的毛,嘴里不停地说,“快!快!”
随着光线的恢复,眼里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建在咫尺的海岛,被黑色的礁石包裹,仿佛是匍匐在大海之中的巨兽。
可林果一点也不害怕,她只想快点登岛。
脚下已经开始踩到水,吉祥开始叫唤。
林果急促的呼吸,“别怕,伙计,别怕。”
啪嗒啪嗒的踩水声,很快变成哗啦哗啦的拖水声。
海水已经升到了脚踝之上!
从这里开始,前行被拖重。
因为海水的阻碍。
吉祥和娇娇已经开始惊慌,当然林果也慌,总之她不能慌。
“伙计!伙计!”
她得要做好安抚的角色。
“没事没事,我们已经进入岛屿范围!”
此时的光线已经足够视物,礁石,海水,都能清楚的看见。
可是海水上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已经快到林果的腰间。
“爬!往上!娇娇!”
林果吃力的抱着娇娇的脖子。
娇娇一直以来,就不是很会抬脚过阶梯台阶之类的,所以吉祥都已经登岛了,可是娇娇还卡在半截。
娇娇很慌,一直在叫,发出依恋的哀声,是因为林果还在它身边。
“抬脚!伙计!上!你可以!”
林果只是不停地鼓励,没有说别的。
动物或许有这种想法吧,临死之前会赶走自己的同伴,娇娇也是,它开始摆动脖子,让林果放开它。
此时林果除了头,整个身子都已经泡在水里。
娇娇想让林果走。
吉祥又下来了,林果将头顶的阿标往吉祥的方向丢。
“别下来!我们马上就上去了!等着!”
林果转头对娇娇说,“加油,伙计!我们能行!”
说完深呼吸,整个人往水里潜去。
“咩!!!”
林果潜入了水下,上面还能看到光,水下是无光的,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摸索着娇娇的脚,帮助它往上走。
娇娇感觉到了林果在帮它,它很努力地往上爬。
林果憋气不是很厉害,再加上需要使力气,才一分半钟,她就觉得胸腔开始发烫。
她最后用力一把,背靠着娇娇的屁股,脚踩在礁石上借力,用力将娇娇往上一推!
此时娇娇刚好到了最关键地点,被她这一推,正好踩上了水面之上的礁石,整匹马哗啦一声便出水了。
林果却因为娇娇出水的速度太快,被水流卷动,失去平衡,生生被冲出了几米远。
虽然胸口火烧一样的疼,很想呼吸,又被水流冲走,但是林果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慌,她努力的伸长手臂,抓住礁石停下自己的身体。
“咩!!”
“咴!!”
“咕咕!!”
小伙伴们的呼唤传不进水下,林果毫无察觉,她还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
水面的月亮倒影,成为了路标。
她控稳身体之后,开始上浮,胸腔已经快要被挤爆,耳朵也开始发烫。
吉祥看着海面上的月亮倒影,只剩恐慌,崽子怎么一入水就不出来了!
“咩!!”
随波荡漾的巨大月亮,被水底冲出的人类撞碎!
林果浮在月亮倒影之中,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喉咙和鼻腔被突然涌入的空气刺激,她无法出声,还很想咳嗽。
但是嘴角仍旧带着上扬的弧度。
吉祥高兴的看着林果在月亮中游来。
“咩!!!”
最后一位成员抵达海岛!
全员登陆成功!
“嘿!咳咳..”
林果比了个大拇指!
吉祥和娇娇还有阿标,围到她身边,大家伙儿湿漉漉的靠在一起。
海风吹过~
又一起抖了抖,哎哟,好冷。
—————————
噼啪~
捡了些柴火点燃,她现在用的都是打火石,拆开油纸包里的草,用来垫屁股,现在有食物了。
吉祥和娇娇不愁吃的。
要说为什么登岛那么艰难,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行李的拖累,油纸布起了超大作用,没有任何东西被打湿。
才坐下,还没烘干身体,太阳已经赶走了月亮,耀武扬威地发散光源和热量。
林果皱着一张沾了沙子的脸,弹弹自己的贴在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能晒干了,不过会干巴巴的。”
随着太阳升起,小岛的面貌也展露在大家眼前。
即使不去丈量,也能一眼望到对岸去。
在林果的视线里,穿过岛中心的树林,对面便是洁白的沙滩!
直线距离十分短!!二里地都没!
但其实小岛并不是圆形的,而是弯月形!
林果干脆的站起身,“走,到对面看看!”
吉祥懒懒的,不动,只甩了甩尾巴。
阿标已经呼呼大睡。
娇娇已经在椰子树下蹭痒痒了。
林果抬头看,“你换一棵树吧!”
植被种类不算多,椰子树占大头,也有柠檬树和橙子树,现在还没到果期。
沙地边缘还有很多开着紫红色花朵的藤本植物,花看起来像是喇叭花,但叶子不像。
还有挂着一颗颗像青色芒果果实的树,
但是林果是知道芒果树的,因为她家乡就是种植芒果的地方。
这个岛上并不是没有动物的,鸟也有很多,但是这个像芒果一样的果实,完好无损,连虫蛀都没有,大概率是有毒的。
倒卵状的叶片,表面深绿,背面浅绿,和芒果的叶片也不符合。
林果没有靠近,直接路过。
因为要晒鞋子,所以林果仍旧是赤脚。
此时太阳才刚刚升起,海面上霞光一片,沙滩还没有被暴晒,还带着微凉,刺挠着脚底板。
反正在这里没人了,林果干脆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只穿着自己自制的内衣裤,走进水里。
这一面的海水,颜色不是深色的。
而是淡蓝色的玻璃状。
这样大概率下面是海底沙滩。
林果活动几下四肢,然后扑进了海里,像自由的乌龟,张开四肢游动。
皮肤上能感知到两种温度,水面温热,水下沁凉。
林果在水里翻滚几下,然后猛地扎进水底。
第一眼,就被水底的绮丽迷住。
平整洁白的海底沙滩,红色和蓝色交织的珊瑚群。
颜色各异,数量巨大的在水底游动的海鱼群,它们在水底散发各自的美。
还有各种海草,躲藏着小丑鱼。
附着在海底礁石上的巨大海螺和海胆。
随着水波飘忽,但一碰就会缩回去的海葵!
还有趴在海底沙滩上的红色海星。
也有见头不见尾的浅水区海鳗,躲在石缝中的只露出长须的龙虾!
哒哒哒地在水里健步如飞的螃蟹。
给自己叼石头筑巢的奇怪鱼儿!
林果看花了眼,只来得及伸手抓起一个比自己手还大的椰子螺,氧气就已经不足,需要上浮。
哗啦啦!
“噗哈!”
林果浮出水面,果不其然,吉祥已经站在岸边等她。
她背对着朝阳,高举右手托着的大海螺,露出一口小白牙,兴奋地喊道,“伙计!下面有好多吃的!!”
橙红色的大海螺阳光下闪闪发光。
吉祥仰起头,长长的咩了一声。
因为林果很高兴,所以它也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