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落甲显然不想让那个人死的这么痛快,很快便将目光转向了龙云天。
龙云天平生最怕的便是这种不讲理的莽夫,因为他们一上头起来,便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若是要你的命,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们的眉头也不会眨一下,非要闹个不死不休。
他笑道:“小兄弟,你这又…”
话音还没落吴落甲便一脚踹过来,龙云天堪堪躲过,他并不似宝文双雄那般体型巨大,而且还喜欢和人硬碰硬,他知道接下这个怪物一招绝对活不了。
他玄品初期的实力躲下这一脚居然也有些费力,他往后退坐倒在了地上,而那腿脚中所带的罡风也扑到了他的脸上。
“我给你银子,你要多少我都…”
又是一脚,龙云天的身形倒飞了出去。
吴落甲却不自觉的挑了挑眉头,这一脚下去的触感像是踢在了铁板上,而且那种熟悉的感觉与八荒拳无异,他这才想起来,龙云天先前是黄兴业的徒弟,如此一来,也不足为奇了,只可惜此人悟性还是低了点,黄兴业其实已经将八荒拳全都传授给他了,只是没有告诉他要将所有的招式全都练的炉火纯青才能到达最终的境界。
龙云天只感觉自己的肺腑遭受了一击重锤,一股热流自喉咙吐了出来,若是再来一次,他必死无疑。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谋略再好也怕无脑,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讲理的莽夫,他们难道不知道怕吗?不怕杀了人之后会有严重的后果吗?他们难道没有想过有些人不杀便可以给他们带来更多好处吗?逞一时之快能得到什么?难道这样就真的开心了吗?快乐了吗?
“等等!我可以救你师傅!”
吴落甲再欲出手时,龙云天神色痛苦的扬起了自己的右手,命都快丢了,还有什么东西是舍不下的。
吴落甲的拳头在距离龙云天的脸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龙云天瞪着眼睛,即便是隔了一寸,他还是有一种这一拳已然打在他脸上的感觉,他可不想自己的脑袋像西瓜一样被人用锤子锤烂。
吴落甲眼前一亮,死死地盯着他,冷冷地说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这是李天笙在威胁别人时常说的一句话,往往只要这句话说出口,那个人总会安安分分的替他办事,而且真的只用一次就成了。
“在一个人必死无疑的时候,他如果有一次活命机会,那他绝对不会想到下一次。”
当时李天笙是这么跟他解释的,能有事半功倍的方法,没有人会刻意去选择最艰难的那一条道路。
龙云天瞪着近在咫尺的拳头,颤抖着手摸进了自己的衣服,这件衣服平时都是放在他住房的密室里,期间还设有机关三十二重,过了机关后便是一百零三个房间,只有一个房间藏着这件衣服,进了那房间之后,又有四百个暗格,找到了正确的暗格后若是开启不当还会被里面的毒箭射中。
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件宝贝,那便是他从刘全家中所夺的至宝韦陀丸,回想当初有了这件宝贝后他是食寐不安,天天都活在殚精竭虑之中,在庄内的时候每隔三个时辰便会去查探一番,出庄的时候左思右想最后却还是带在了身上,谁能想到他最后却是为了别人做嫁妆。
这枚传言连死人都能救活的神仙丹如今便藏在他的衣服内侧,缝了有三层左右,层层密封。
龙云天一直拿手在衣服里面掏,人似乎也有些傻了,这无异于是将他的第二条命交出去,可是,为了活下去…他又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呢?
龙云天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东西就在衣服里面,饶我一命,给你…全都给你!”
以往闯荡江湖不是没有危及的时刻,但大多有转机,最多的不过是割块肉疼一阵子,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着来,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打又打不过,一心就只想要你命的莽夫。
吴落甲也不废话,直接伸手将他的衣服撕了下来,左翻右找,终于在胸口处的内侧摸到了一个椭圆形的硬物,撕开一看竟是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空心铁球,质地一掂量便出来了。
吴落甲皱眉道:“你最好解释一下。”
但凡有一丝机会,他都不肯错过。
龙云天见吴落甲态度有所转变,一下子又变的遮遮掩掩了起来。
吴落甲见状一把抓住了他右边的臂膀,在龙云天的惨叫声中将他的整个右手都给扯了下来,他的确不聪明,在这种时候眼睛里却也容不下沙子,处事要果决,这一点是薛红绫告诉他的。
龙云天沙哑着声音哀嚎道:“我说!我说!这是韦陀丸,死人都能救活,你不信把这药丸放进他的嘴里就知道了!”
他这才知道人见到了棺材不仅会流泪,也会流血。
周围的人皆是面面相觑,没人敢上前,陈棒槌却是当即立断,就像上次一样,每每到了这样的危急时刻,他总能知道自己的要做什么。
龙云天已经倒下了,下一个便是他,他必须要活下去。
陈棒槌捏紧了手中的匕首默不作声的冲向了吴落甲的后背,那个男人却没有转身,似乎还没有察觉到,任由这一刀插进了他的后背。
直到鲜血流下来了他依旧没有转身,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捏碎了手中的铁球,碎片掉落,一颗赤红色的药丸显露了出来,上面还遍布着蜘蛛网一样的纹理。
直到那一刻他才转身,却连看都没看陈棒槌一眼,径直朝地上的李天笙走去。
陈棒槌狰狞的怒吼道:“为什么?”
他这辈子活着都是希望能被人用正眼看着,他直到前一刻还认为吴落甲虽然本事大,根子里却还和他是一类人,他们都是被人瞧不起的人!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用这样的姿态蔑视他。
吴落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回过头,神色里有一些陈棒槌看不懂的悲伤,轻声道:“他若是活了,我又何必杀人?”
他从来都不觉得杀人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纵然他骨子里流的血往往与他背道而驰,他也得守住自己的底线。
早在二十年前便有一个男人铸铁为犁,八年后他又向吴落甲说了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人之所以不类禽兽,在于初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