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预案预料到了类似的结果,但他们不在乎,他们不在乎政治走向,谁受益,谁又黯然离场,唯一的问题是,这么迅速的反应让人觉得蹊跷,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回到正题,优莱继续道:“类似的情况,不要再发生第二次,不要消磨我对中枢的代理人心怀的些许敬意,你能多次完好地见我,正是这敬意在作祟。”
“那个管理员一定在听,从上个世纪开始,你们中枢会就游走在各种大事件前沿,现在的联邦总统不一定知道你们,但女皇陛下知道,她认为你们是一群疯子,连当时的联邦人也并不认可你们,把你们视作敌人,对你们围追堵截,堪称屠杀,正是因为你们不擅长信任,怀抱着一个伟大存在,却把自己当做不可或缺的唯一。”
“以你们的行事风格,历史必定会重演,下一次屠杀不过是时间问题。”
秦野顿住了,片刻过后放松了姿态,他把终端摘了下来,放在了桌上,一个极为刺耳,听不出性别的机械音穿出:“下一次就该是你率领着帝国部众前来屠杀我们了?”
是阿芙朵。
“我们可以预见未来,我们可以看见自己破溃的命运,同时也可以看见,如果我们当时走出幕布,接受联邦的橄榄枝会有什么后果。”
“我看见了,像你们这种人永不知足,永远贪婪,更看见了这种贪婪侵蚀了中枢会导致何等惨烈的局面,我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苟活着迎接两个文明的倾倒,要么阻止这一切发生。”
她微微一顿:“所以当初的中枢管理员面对联邦的招揽,持断然坚决的态度,并拒绝任何形式的沟通,这是我们一贯的选择,那此刻我又为什么会和你沟通呢,是因为敬意。”
优莱不咸不淡地道:“哦?真有些看不出来呢。”
“当时的联邦总统和你在本质上都一样,都有深不见底的欲望,不过从事实行动上,你代替病卧在床的帝国女皇执政,面对非议依然极力推动和平进程,无论你的本心和出发点是什么,值得敬佩。”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中枢无论过去,现在,未来,都不会单独为哪个文明服务。”
刺耳的人工合成音发言不短,却意外的并不让人觉得冗长,只是让人觉得不快。
优莱放下了茶杯,面色深邃。
这个外表比玉更温润,比最艳丽的花朵更夺目的女人脸上露出了笑容。
依耶塔心领神会,踏前一步,银白色的魔力瞬间迸发,陡然间,秦野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身上,让骨骼咯吱作响,他还没做出反应,伊丽莎白便迅速上前,虎视眈眈。
优莱道:“既然合作无从谈起,你又只能带给我无尽的麻烦,那我不妨在这里斩断你的一条触手,免得你毫无顾及。”
秦野想要放下茶杯,不料在魔力压迫下,错估了力道,硬生生将瓷杯摁碎在了桌上,根本没品上几口的红茶喷溅而出,只有一个杯柄挂在手指上。
他眯起了眼睛,暗中全神贯注,此刻是顾不得什么隐藏了,只得让进化之路最低限度的探出,随时准备着。
这时,终端再次传出粗糙的机械音:“我想你会后悔。”
优莱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你活过了多少年月,又是哪个时代的遗老,不过我想,能让一个曾经被摧毁的组织重新振作,并成为其领导者,你应该是最早那批人的其中一员,能活到现在,我想靠的应该是远超他们的谨慎吧。”
她嫣然一笑:“既然你只是个幽灵,只执行中枢的任务,谨慎到这种地步,什么都没法做,不如换个更有实质性的威胁方式,世界上能威胁到我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阿芙朵对变声数据做了什么调整,还是她语气使然,变得更加机械,更加无情:“你说的对,我的工作决定了我必须隐藏,确实应该理性,不过我得提醒你,我经历过惨绝人寰的屠杀,也经历过不得不为之的放弃和割舍,我不会允许我再经历过类似的遭遇第二次,那之后我就意识到,在面对你们这类人的时候,我们不能一味地保持缄默。”
“所以这一次我做好了准备,他或许会死,但你也要做好准备,做好一个名为中枢的幽灵时刻盘旋在帝国领空上,让你的子民付出代价的准备。”
须臾间,优莱眯起了眼睛:“不过是砍掉你一条无关紧要的触手,有什么好在乎的呢?一个没有感情的幽灵居然会因为一条触手而动摇,你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理智。”
“看来是如此。”阿芙朵淡淡地接过这句讽刺。
这位公主殿下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罢了,就当我吃下这个威胁。”
“真让人遗憾,年幼时我就听过你们的故事,那些故事常常伴着我入睡,在我的脑海中发酵,变成了一个又一个令人憧憬的片段,不过现在看来,人生最美好的事物果然只存在于想象中,真让人失望,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她是对着依耶塔说的,这位狼女士散去了魔力,依旧一言不发。
随后优莱又把头偏向自家马上就要拔刀相向的妹妹,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把看向了秦野道:“这是你第二次威胁我,不会再有第三次,而且你要相信,撒泼绝对不是你们的特权,当我变得不在乎某些事的时候,后果会比你们想的要更严重。”
没有人会傻到去怀疑这句话的含金量,这是身份带来的绝对权威,秦野能想象的到,当他们下次见面,如果再是那种情况,他们将不会再有谈判的余地,而是拔刀相向,不死不休。
虽然优莱不会认为,他秦野有与帝国第一当权者不死不休的资格。
而且他相信,今天这件事儿还会有后续,优莱不可能完全吃下这亏,威胁帝国公主,一定是有代价的。
............
秦野全身而退,好整以暇,不过还没到能真正放松的时候,他还得赶赴基地,观看那天的行动录像解析。
基地里只有机器在忙碌,他看到有人前来,一下就来了精神:“喔,你来了,我还以为还得等好一会儿,不过正好,昨天的报告已经出来了,请过目。”
一份整合包发到了他的终端。
是不少做了处理和标记的视频,首先视角转回了那日的豪宅,阿卡丹·莱特的房间。
不知为何,资料给出了两幅一致的图像。
仔细查看后,秦野发现了差别,左边那副画面比右边更加真实,回忆过后发现,左边的是中枢发布的预告,右边的则是秦野进去房屋内关闭屏蔽器后,监控器拍下的画面。
在团队刻意选择的角度下,监控器拍摄的画面,和中枢给出的预报,画面竟分毫不差,细看这下,秦野不解:“中枢给出的画面居然比实时监控更清晰,不愧是伟大存在,不过,我真没看出什么门道。”
机器指点迷津:“你有没有玩过很久以前的一款考验眼力的游戏?叫找茬,你能不能从两幅图里,看出房间里有哪些不一样的要素吗?”
秦野擦了擦终端的眼镜配件,瞥了他一眼。
他马上一顿,正襟危坐,咳嗽两声后道:“看房间里的那个小圆桌。”
秦野把目光移去,这才发现差异,那当真只是一个极不起眼的细节,中枢图像里本该空无一物的花瓶里,有一朵娇艳的鲜花正怒放着。
中枢每个周期给出的预报绝不出错,分毫都不会错,就连阿卡丹死亡时的姿势都和预报的一模一样,这已经足够证实这点了,那这朵红色的花儿,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继续观看那份资料。
数据虚拟出了一条蓝色的路径,路径从花朵开始,一路延伸到窗边,机器的解说适时响起:“这幅画面,加上你遭遇的敌人的诡异能力,我们做了一番推论,那个隐藏在暗处抽冷箭的家伙该是个异能者,而非一个法师。”
“我们测算了当日敌人箭矢飞行的所有路径,发现所有路径上,其各项数据都显得有些异常,就好像本来充盈的空气变得虚无而干瘪,而却没有留下有任何人类特征的魔力或者异能能量流所以我们猜测,敌人的能力具有激活和引导之类的特性,敌人使用的并非是自己创造的能量,而是激活了那些我们肉眼不可见,甚至连仪器都很难完全测量出来的能量,并加以引导,敌人本体是路径的出发点,而目的地,则是箭矢命中的位置。”
“当然,具体事实和运转逻辑我们无从得知,除非我们将其解刨......这不现实,所以我们只能猜测。”
“又正是基于这种猜测,我们认为,敌人用了同样的原理,精心准备了一条直穿阿卡丹·莱特房间的路径,路径的目的地,正是这朵花。”
秦野沉默着,快速把这些信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敏锐地道:“那么起始点,就是放下了这朵花的人所在的位置?”
“没错,那朵花肯定有问题,在路径点燃后,被灼烧殆尽,所以现场只留下了一个空空如也的花瓶,而你闯入时,那朵花儿还好整以暇地插在瓶中。”
“继续我们的猜测吧,阿卡丹·莱特在生前,在宴会上受到了来自凶手的消息,感受到了威胁,便躲进自己的房前,启动了安全盒,在窗帘被拉上,屏蔽器全功率启动的五分钟里,路径被激活,他落入了敌人事先准备好的圈套里,路径的能量对他产生了某种不可知的影响,在不可知的变化后,能量路径变成了不可视的状态,在某种不可理解的变化后,为了缓解身体上的疼痛,他只能疯狂注射药剂。”
秦野努了努嘴道:“全都是不可知的猜测啊。”
“没有办法,这已经够详细了,我们又不会透视,无论如何都没法知道那五分钟,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确实没法强求,事实上,中枢团队表现出来的专业和洞察力,已经足够令人震掉下巴了。
秦野沉吟道:“那只要去追究那个花瓶和那朵花是谁放在那的,或者说谁进过他的房间,不是就水落石出了?”
“我们正朝着这个方向调查,他的爱人,情妇,佣人……需要一定的时间。”
机器喋喋不休地讲解道:“不过我们还是没能搞清楚敌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只能继续调查了……”
秦野点头:“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我们这儿,没有了。”机器话里有话。
该秦野了。
他微微一顿,看着吊在机械臂上的装甲,它刚被打捞上来,正在等待维护检查,秦野道:“这个家伙的神经负担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最高档位下,神经面临的负担比泰坦五级的装甲都要更大,用起来颇为吃力了......使用要求要超过联邦规定的等级,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时,那个话痨学者好像下颚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在秦野追询的目光下,他幽幽地道:“那是因为最高档本来就不是给你动起来的,这套鳞甲防护系统的优点是灵活,可以切换模式。”
“一二档让你用来接敌,第三档那些鳞片全功率运转起来的时候,就算是泰坦级的使用者也休想动一根手指头,是让你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自我防卫用的。”机器像在看怪胎一样道:“但你说的是什么,用起来颇为吃力了,你真的是人类吗?”
秦野一愣,知道自己犯二了,咳嗽两声后道:“过于勉强了,负担很大,这问题没法解决吗?”
“如果当时我的负担能更小,敌人将毫无机会。”
机器摇头:“此事难两全,这是设计的缺陷,也是联邦装甲基础理论的缺陷,在联邦科学院没有宣布神经链接体系得到革新之前,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每片鳞片启动都会增加神经负担,是解决不了的设计缺陷。”
秦野若有所思地看着装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