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丹·莱特在萨塔克有多处房产,不过对于这种没有事先防范,自认为自己在数字世界很安全的家伙,阿芙朵追踪他的踪迹不是多么困难的事,他们不光掌握了阿卡丹·莱特之前去了哪,还能大致规划出他接下来要去哪,要干什么。
阿卡丹·莱特是一颗来自帝国明晃晃且毫不加以掩饰的瘤子。
这段时间的跟踪调查,本意是为了搞清楚他身边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是否有敌人之类的问题,却发现这个男人每时每刻都在树敌,走在马路上都有可能和人发生口角,气不顺就要踹路过的老奶奶一脚。
后面那个是笑话,他的行事风格也确实令人咋舌。
他现在嚣张的样子,会在三天后戛然而止,被发现横死于萨塔克最高的建筑,规格最豪华的官方接待酒店,圣芬奇大酒店自己的房间中,身上粗看没有明显伤口,躺在床上,脸上凝聚着生前最后的疯狂,地上散落一地的都是针管,如果只看这幅未来视的影像,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作恶多端的男人贪图享乐,最终死于自己药物下的因果报应。
阿芙朵却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
这位的房间里太干净了,干净过头了,除了满地针头,无论怎么转动镜头,搜踪寻迹,都没能得到更多的线索,好像真是堪比自杀的寻乐行为导致的结果一样,可阿芙朵觉得这不对,这太干净了,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处理过现场一样。
既然根据影像的初步调查得不出太多的结论,那就只能从现实中下手了。
而现实中,各类非法药物也有流通,秦野整理下城区的时候就发现了类似的问题,不过那问题远比海格共助会之流牵扯的东西更多,更深,像这种东西是必须死的,却不是现在,青蛙还没入锅,路得一步一步地走。
恰好,对于下城区的违禁品产业链,秦野知道应该从哪查起。
要调查,当然不能用谢尔比的身份,他们只能再凭空捏造一个人物,这个人物无关紧要,是城市中的又一个流浪汉,或许是家财尽失,又或是别的什么,谁在乎呢,反正一个名叫里斯的流浪汉就这么出现了,脚踩磨出了洞的皮鞋,洗到发白的牛仔裤,已经一褂棕色皮外套,再就只有满身污垢,钱包空空,没有任何亲属朋友,货真价实的社会底层。
动用强力的下城区情报网,秦野查到了脱离门酒吧后,下城区新的违禁品交易地点。
远在萨塔克创立前就存在的城市地下系统,用于战时运输的运输轨道。
在自家耳目的掩护下,他毫无阻碍地通过了关口的把手,走进待开发区域的地下入口,变装后的秦野走下水泥铺成的楼梯,在浓重的潮湿味、电器铁锈味、机油味中,一个“地下”市场在眼中浮现。
轨道的开始也是尽头,背靠墙面的位置,停靠着一截列车,已经完全丧失了交通功能,只是一堆坏了的铁皮,而这堆铁皮却承载了不少的“乘客”,靠近外部的部分车厢的乘客在攀谈,在“互相碰撞”,肆无忌惮,旁若无人。
而靠近内部,则是各类商人的地盘。
越内部,人的身份地位就越高,很快走完所有车厢,尾部是一座用金属箱叠起来的高高的座位,四周拉起一串又一串的亮度不高的小彩灯,充当装饰,数个微型机器人在工作,端起货物,算作侍者,颇为智能地在车厢中穿梭,而坐在最上层看着一切的人,秦野认识,在他身边的人是“工匠”的高层,派罗,那个人便是“海潮”的老大,泰塔斯。
在门酒吧新政策推行后,工匠就从消失在了秦野的视野中,伙同其他街区的人在暗中谋划着什么,难道……最终他们都栖身于这种阴沟里?不应该啊,街区的行动一直都是受到阿芙朵严密监控的,他们怎么会悄无声息地在他管控下的下城区搞出这么一片地方,秦野觉得有些不对。
他把手探进口袋,将某个小型物件捏在手里,貌似随意地抚了抚胸口。
这是一台微型摄像机。
考虑到一个流浪汉佩戴终端或者佩戴眼镜都显得有些违和,要给阿芙朵共享他的视角,就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透过微型蓝牙耳机,秦野低声道:“他们是怎么瞒过你的耳目做到这种事的?”
“正在调查。”
没有多久,她特有的婉转音调传来:“这片场地原本的归属权是萨塔克总督府,但在几年前,出于维护和保养的成本问题,打包出售给了私人,购买者名叫戈尔戈,这个人已经消失很久了,不过有数笔资金的最终走向,走向了这里,标注的是维护费用,如果只是维护费用,这些资金的总额未免有些太大了。”
秦野眯起眼睛道:“是街区一直在包揽这里?我觉得他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多半是街区后面的有些家伙,还是不肯放手,不肯放弃下城区的香饽饽......有点麻烦,没办法查出下城区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地方吗?”
阿芙朵笃定地道:“在查,查资金走向,查电费,查水费,虽然这里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不过他们保密做的不错,这些烂人总会有人露出马脚,所以不会太难查。”
秦野道:“我现在可没什么头绪了,怎么查?要我跟这群脑子里离了魂的活死人搭话,我可是很抵触的。”
对面没说话,似乎也有同感。
而秦野想起了自己的那群败类亲戚,他深知这种人是世界上最没有利用价值,最不值得信任的。
随后他又把目光转向泰塔斯,泰塔斯是个联邦人,不是异能者,却可以让“工匠”的副手侍立身侧,他是这里的主导者?秦野还注意到他的右臂装备了机械臂铠……不对,那不是机械臂铠!
秦野疑惑而不确定地道:“他是不是……”
“仿生义肢,这套系统甚至替换了他的一些脏器。”
“我一直不明白。”秦野为了不引人注意,站到了角落里,避开喧闹拥挤的人群,道:“世界上有动力装甲,为什么还会有人需要和选择替换自己的血肉,让自己变成一个改造人?”
“这其中的成本比装甲低了不少,可技术难度和风险可是成倍的往上翻啊。”
“基础的人体改造没有什么技术难度,联邦曾经在这个领域秘密研究了半个世纪,最终证明这是一种不值得继续加大投入的夕阳产业,其不过是源于联邦人对破解魔力矩阵的渴望,是一种嫉妒罢了,起初的成本并不低,不过是后来某些别有用心者极限压缩其成本,试图将其推广开。”
“成功了?”
“不算成功吧,低成本换来了高风险,每年因有此而死的人,不光面对着违背伦理道德的风险,还涉嫌违宪,只有黑街能看到改造程度不一的改造人,数量也并不多。”
就在两人聊着天,同时环顾四周,找寻值得接触的人时,现场出现了变故。
砰的一声闷响,那是有人被砸在车皮上的声音,再一声响,伴随着玻璃碎裂声,一个人影被隔着浑浊的车窗丢出。
围观者先是一静,随后疯狂的叫嚣声不绝于耳,一个高大的帝国男人从里走出,他体内的魔力浓度与一个三环法师相当,在这种地方,三环法师的力量给了他嚣张的底气,不难推断出,他是一个帝国的军人,前军人:“当年我在联邦的十八扇区,杀你们的男人,上你们的女人,撕烂了多少个穿着动力装甲的垃圾。”
“装甲我不放在眼里,以为把手换成铁皮的我就会高看你两眼?”
男人把头抬起,阴桀的视线犹如光束,穿透到泰塔斯身上,随后又看向了工匠派罗,道:“你真丢帝国人的脸,派罗,坐着那个位置上的应该是你,我,帝国人,只有帝国人有资格在这里做生意。”
派罗甚至没有抬眼去看他,只是淡淡地摇头,做出反应的是泰塔斯。
他走下垒起的高台,高高的身姿充满了压迫的意味。
无需多言,谁都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
好像有无声的倒计时,最后一声落下一样,两个对立的人同时出拳,机械金属臂发出阻尼声,内在的金属齿轮高速旋转,配合发出悦耳的声响,蒸汽从气孔里喷薄而出,促使着拳头轰向敌人。
相比之下,蕴含魔力的拳头竟相形见绌,拳与拳的交锋,帝国人略显颓势,后退了两步,却毫不为惧,反而迎头而上。
拳头高速重叠,发出的沉闷声愈发高昂,帝国人的却在步步倒退。
直到最后一拳,泰塔斯重重拍开敌人运不上力的双臂,捏住了他的下巴,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
在所有人瞪大的眼睛中,帝国男人倒在地上,生死未卜,霎时间,围观者们甚至忘了呼吸。
泰塔斯同样一言不发,他只是神勇地抬起了自己的右臂,那根机械臂还未冷却,散发着特殊的红光。
这一幕,对于在场的大部分人来说都是震撼的,他们目睹了一个并非异能者,也并未穿着动力装甲的联邦人正面击败了一个帝国退伍军人,一个三环法师!
猜想,可能性,血性同时撩拨着他们的神经,随着蒸汽的再次爆发,众人爆发出了欢呼。
这幅热烈的景象中,只有秦野一人,背靠着潮湿的墙壁,眯着眼。
半晌过后他才道:“演得可够假。”
“......”阿芙朵也有些无语。
一个身经百战的帝国法师,在正面搏斗中竟然扬短避长,下半身像生了根一样钉在地上,一步不挪,只用蛮力去跟机械硬碰硬,到互殴过程中,他身上的魔力甚至没有动用到三成,只有在最后承受那一击时运用了全身魔力去覆盖了头部,地上的凹坑与其说是泰塔斯砸出来的,不如说说是他用脑袋自个儿撞出来的。
泰塔斯是演员,这个帝国人也是演员。
谁是导演?
此时,派罗站在一旁摩挲的金戒指,秦野深深地道:“看来,我们的这位老朋友离开了门酒吧,反而飞黄腾达了,那就从他开刀吧。”
......
那颗不知道该被称为月亮还是天狼星的伟大存在高高悬挂,月色泼洒,夜深时分。
派罗没有就近从正上方离开,而是进了一扇小门,拐进复杂的地下系统,隐蔽的出现在别处,那里停放着他的私家车,再次确认四下无人,他才激活车辆,坐在驾驶座用手帕擦去汗水。
忽然,他察觉到后视镜里好像闪过一抹亮光,这没有引起派罗太多的关注,只当是镜子错位,折射了月光,他抬手调了调后视镜,以确保能看到正后方。
就在镜子向下扭动的瞬间,一个男人的脸出现在后视镜中。
“啊!”帝国的国骂本能地脱口,明晃晃的刀子抵在了派罗的脖子上。
派罗倒是个做大事的料,他没有试着挣扎,而是缓缓地抬起双手,让空空如也地双手放置在来人的视线中,把投降这个动作做的一丝不苟。
他看清了来人的面貌,脸色发白。
“谢尔比·柯里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