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正当她无处安放时，听到了开门声。
“哥。”
她瞬间直起了腰杆，把手抽回来，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把手藏到身后。
林毅白缓缓回头，倒是若无其事。
江司越神色平静，淡棕色的眸子敛着幽光，略过林毅白，看向了她受伤的手。
“医生处理过了，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林毅白解释完，顺手把纸巾扔在了垃圾桶里，起身让开了位置，“你既然来了，我也能走了。”
一切得体，分寸恰当，似乎刚刚逾矩的人，不是他。
“走什么走？”
叶清从江司越身后走出来，眼神略有审视的责备。
她尾音上扬：“往哪儿走？”
林毅白忽地开朗起来：“叶清，你怎么也来了！”
叶清瞥了一眼林毅白，轻声对身后的人说：“思颜有我，你们出去说吧。”
林毅白笑不出来：“好妹妹，我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叶清侧眸：“真没有？”
林毅白：“……”
“好吧，桌子上有水果，你俩吃着。”
他悻悻地向门口走去，与江司越擦肩时，还故意用肩膀怼了他一下。江司越叹了口气。
……
“姐姐，我……”
江思颜听到门关上，才敢开口：“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说话越发吞吞吐吐，没有底气。
叶清拿起旁边的苹果，开始削皮：“刚来没多久。”
江思颜此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单手抓着床单，都快抓破了。
她莞尔一笑：“怎么这么紧张？”
江思颜尴尬一笑：“有么。”
“你不用紧张。随自己心意就好。”叶清坦然说道，“他就是看着混了点，但无论你做什么选择，他会尊重你的。”
“呵呵，谢，谢谢姐姐。”
江思颜虽然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可还是有种被戳破秘密的尴尬。她没想着瞒过这俩聪明人，可是也太突然了吧。
“对不起，因为我的事把你牵扯进来。”
叶清没绕弯子，眼神逐渐深邃。
江思颜一怔：“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针对你。”
叶清用刀子将苹果切成芽儿，递给江思颜一片。
以前她生病时，是江思颜照顾她的。现在，也该换她照顾江思颜了。
“她，是我继母。”叶清把刀子擦干净，放回了刀套里。
“我对母亲的印象，其实只有相册的照片而已，她生下我，就难产去世了。她的声音，她的气息，我都只是靠着想象罢了。父亲和母亲是怎么相爱的，我也一无所知。只知道突然有一天，父亲想找一位新妈妈给我。”
“可妈妈就是妈妈，哪有什么新的旧的。我不理解，也无法认同他的做法。所以我就闹啊吵啊，像个疯子似的，尖叫嘶吼，撒泼耍横。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放弃给我找新的妈妈。好像我越蛮横，他便越发愧疚，好像是因为没有母爱，我才如此抓狂疯癫。其实他不知道，只有父亲，也没关系的……”
她虽是笑着，可却很苦涩：“后来，我想着总这样也不是办法，父亲累，我也累。”
“也许我该试着体谅他。秦芸的出现，对我来说……像是短暂的一束光，稍纵即逝。”
江思颜：“所以这是你现在仍旧对她心软的原因么？”
“可能吧。”
那时，秦芸对她很好，她们相处了很久。小小的叶清想着，母亲大概就是这样的吧。而父亲似乎也很喜欢她。如果三个人在一起生活，应该也没关系的。
但是面朝太阳，看似是一片明媚，身后的阴影仍然存在。
只是她不理解，为何秦芸会完全变了一个人。一个人，又怎么能把厌恶伪装成喜欢呢。
后来，在现实的折磨凌辱之中，内心不断崩坏重构，直至双目失明时，她也变了。
变得面目全非，冷漠乖张。
哪怕是地狱的炼火烧烂腐蚀她的血肉，她也仍旧能不痛不痒。
全世界都在说，她疯了。
难道是她不正常么，还是根本就是这些人，这个世界不正常。
她对“死”，变得越来越好奇。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引力，牵引拖拽着她向悬崖靠近。
然而，她也是不挣扎，不反抗的。因为她也看看，“死”到底是什么样的。
是否如他人所说，是一种解脱，是一种……能见到另一个世界的方式。
直到，呵……
直到那个意外出现。意外，似乎不是个合适的词。
神明。对，更像是神明。她想不到更合适的词。
很俗很老套的词，是吧。可对叶清来说，白黎就是她的神明。
即便改了姓名，变成了江司越，他也还是他，那个拼死把她拽回岸边的神明。
“所以，请你相信我，我会保护好他。”
叶清看向江思颜，眼含泪光，温柔而坚定：“也会保护你。”
江思颜自认不是一个泪点低的人，不知怎的，眼泪唰唰地像断线了的珍珠，从眼尾滚落，沾湿了脸颊。
“姐姐，呜呜呜……大黎子这是积了多少德啊。”她哭的梨花带雨，还不忘用没受伤那只手抓住叶清，啜泣着，“这么好的女人，终究还是让猪拱了，哇呜呜……”
叶清：“……”
确认无疑，是亲妹妹了。“猪”，也就是亲妹妹才说得出口。
她本来悲然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了：“你，你…思颜你别哭了。”
“可惜你喜欢男人，不然可轮不上他娶你，哇呜呜……”
叶清怔住了：“……”
江思颜总是语出惊人。意思就是，叶清如果喜欢女人，江思颜可就要不客气了。
两个女人的画风逐渐偏移，话题延伸到奇怪的领域。叶清反而忘了伤心事儿。
“思颜…”叶清不知当讲不讲，试探着问，“那你对林毅白……”
“不是啦！”江思颜虽然还在哭，但思路清奇，“二白是二白，但不影响我喜欢姐姐啊。”
叶清思忖了片刻，认同地点点头：“嗯，有道理。”
“吱——”
“喂，差不多得了！”林毅白推开门，嫌弃地指指两个人，“一个个看着正儿八经的，想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
叶清微挑眉稍，欣然一笑，与江司越对视一眼。
他耸耸肩，没有应和，也没反驳。
……
林毅白说他要留下来照顾江思颜。
叶清和江司越便回去了。
一路，还是照旧安静的沉默。不过，是一种放松舒服的沉默。
她微微侧头：“就这样把人交出去了？”
江司越竟然答应让林毅白照顾江思颜。要知道，一开始他的态度可是很坚决的。
江司越认真地回答：“嗯。”
一个字。
叶清：“这么放心？”
江司越：“嗯。”
这次的嗯，比上一次更确定。
本以为会是剑拔弩张，没想到意外的和谐。
她轻叹，笑道：“你俩说什么了？”
江司越用手叩叩方向盘：“秘密。”
这句话逗笑了叶清：“秘密？你俩的秘密？”
前阵子水火不容，这阵子就成了有秘密的关系。男人们有时，也奇怪得很。
她也不想多问，便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车里陷入了安静。
光线忽明忽暗地滑过她白皙恬静的脸颊。
“对不起。”
叶清说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几乎能被窗外的风声吹散。
她是在向江司越道歉。因为秦芸对叶清的针对，反而伤害了无辜的人，险些废掉了江思颜的手。哪怕他们都不计较，可她心里怎么也能装作没关系呢。
“没事。”
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似乎无论她坠入何种境地，只要这声音出现，便就算是在她腰间挽了绳子，随着声音，她便能稳稳地被拉上岸边。
至于这笔账，她会还回去的。
“不要做危险的事……”
江司越沉了沉眸子：“你也是……”
车里又陷入了沉默。
她闭目安心休息，他静静地开着回家的车。
……
下车时，江司越从后座拿出两个袋子，递给叶清。
“拿着。”
她接过来：“什么啊？”
江司越摸摸鼻子，眼睛又开始躲躲闪闪。
“嗯？”她笑着低下头，打开望了一眼，惊喜地叫道，“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