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
助理敲门,走了进来。
“郭总,可以了。”
男人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气场肃杀沉稳。
他扬了下颌,冷声说:“带进来。”
陈谦没动。
他是郭谨然的最信任的助理。
叶连城瞥了一眼。
“说。”
“他应该是受伤了。”陈谦的语气比方才低沉。
郭谨然拍桌而起,呵斥道:“那你们就不知道下手轻点!”
陈谦:“……”
明明是郭总要求他给江司越狠狠揍一顿,怎么现在心软的还是他。
“没有动手,已经叫了医生,因为之前缝合及时,现在已无大碍。需要静养。”
江司越是郭谨然八年前收的徒弟。
陈谦是看着江司越在郭谨然身边成长起来,相处久了,也有了感情,哪还舍得真下死手。
陈谦和郭谨然也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算起来都能当江司越的父亲了。
郭谨然松了口气,竖起大拇指赞叹:“老陈,你办事,我放心。”
严肃的场面瞬间诙谐起来。
陈谦无奈一叹:“那我带进来?”
“去去去——”
终归是不似年轻时手腕刚硬,不然以江司越最近办的事,今天非得卸条胳膊断条腿。
“师父。”
人完好无损地站在郭谨然面前,俨然一副任凭发落的样子。
“你这一句师父,我可授受不起。”郭谨然语气极具压迫,“果然是翅膀硬了,擅自做主的本事越来越大了。”
他没有反驳,而是默认。
“我让你去收购叶氏,你倒好——”郭谨然语气嘲讽,“还主动帮叶氏扫清障碍,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江司越沉了沉眸子,伸手递出了一个纸袋:“师父。”
郭谨然轻撩眼皮,迅速瞄了一眼又收回眼神,语气不屑:“什么东西?”
“星尘大师画展的入场券。”
郭谨然“噌——”一下,夺过纸袋,压抑着语气的惊喜,强装镇定:“听说这个人,怪得很!他的票很难搞到!”
郭谨然的夫人是画家,一直都很喜欢晨曦大师的作品,奈何一票难求,郭谨然亲自上门求见,都不给面子。
听说星尘年纪尚小,但却天赋极佳,少年成名。只是性格孤僻,说白了,就是社恐。
江司越开口解释:“她是思颜新交的朋友。”
“哎呦!小闺女可以啊~”郭谨然喜滋滋地把票揣兜里,“改天把小闺女叫过来,咱们一起吃个饭,还有啊,你师母她……”
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不对啊,怎么被这孩子带偏了。
“小兔崽子,区区两张票,就想哄我这老头子!”
江司越一本正经,显得乖顺:“不是哄您,是哄师母。”
“……”
江司越的腹黑也不知是从哪学来的,有时候连郭谨然都自愧不如。
他一边对自己的徒弟感到欣慰,一边又是操不完的心。
“你小子少贫嘴。”他清了清嗓子,严肃呵斥,“本想让你借王钦正的手,拿下叶氏,多一层身份做掩护,你行事也能方便很多。谁知道你这么沉不住气!”
“对不起,师父。”他低着头,恭敬而谦逊。
“你是,不打算解释?”郭谨然眼神肃杀了几分。
自从江司越第一次出差错时,郭谨然就察觉到不对劲。
“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郭谨然被气笑了,无奈地摇摇头:“账我记着,今天先不跟你算。你师母一会儿要来,你回去把壹恒和叶氏的合同整理一下,明天带过来。”
见江司越没动作,郭谨然一怔:“干什么?”
陈谦从门外进来:“夫人来了。”
郭谨然叹了口气,细听桑洁怡似乎在和别人聊天。
“如此标致的姑娘,连我一个女人都心爱。”
一个穿着淡蓝色旗袍的女人挽着叶清的胳膊,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郭谨然压低愤怒的声音。
江司越掀起无辜的眼睛:“师父,你忘了。”
上次,桑洁怡就交代江司越,要把叶清带过来量尺寸,给她做两身旗袍。
“好你个!”
桑洁怡温声命令:“谨然,给叶小姐倒茶。”
郭谨然转身去拿茶具,一句话也没敢反驳。
要知道,这偌大的郭氏,人人都敬郭谨然,只有他命令使唤别人的份,哪还看见过他被别人使唤。
“司越,过来坐。”桑洁怡招呼他到叶清身边坐下。
江司越眼神滑过一丝狡黠,走过去坐到叶清身边。
“早听叶家有个水灵的姑娘,今日一见果真惊为天人。”
叶清是第一次见桑洁怡。
桑洁怡性子柔和,说话也不骄不躁,总带着一种温煦的韵味。刚看见她,便亲热得和她聊起来了,还不会使人觉得难堪和尴尬。
她用长簪绾发,干净优雅,面若桃花,气质如白菊,素淡和善。
可郭谨然的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性子。
很难想象这两人生活在一起,竟毫无违和感。
叶清轻笑:“若说惊为天人,夫人应该更合适。还以为是从哪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桑洁怡眼神颇为欣赏眼前这个姑娘。
并不是因为奉承之词,而是叶清由内而外透露出来的纯粹。
她赞许地点点头:“嗯,怪不得司越会死心塌地。”
叶清瞥了一眼江司越,语调微扬:“夫人何出此言?”
桑洁怡打量着叶清,她上身一件白色衬衫,领口微开,露出锁骨上的项链,一个红色的玛瑙,颜色温润细腻,应当是戴了很久。
而且此玉,她认得。
桑洁怡伸手指了指:“就是……”
“师母。”江司越忽然提高声音,“她公司忙,您要么先给她……”
“催什么催!”郭谨然不满地怼了江司越一句,转而笑着把茶递给两个人。
“叶小姐慢慢聊,我这上好的龙井,得细品。”
他又递了一杯给桑洁怡,轻声嘱咐:“喏,热乎乎的,你喝点。”
怜爱温柔毫不掩饰。
桑洁怡对江司越的话了然于心,便随便聊了两句后,就带着叶清去里面的房间,量旗袍的尺寸了。
看到房间的门被关上时,郭谨然才放下嘴角。
“既如此,我不管你怎么做。”郭谨然沉声,“结果不会错就行了。”
他会让步,是看出来桑洁怡对叶清的喜欢。
但叶清,和叶氏,是两码事。
“叶氏新开的项目听说不错,能力挽狂澜,这丫头不简单。只是和她父亲比,还是嫩了点。”
这女娃娃看着不起眼,被秦芸百般打压,可却是叶连城精心培养的继承人。生活在复杂的家族环境下,城府心机不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若非利益羁绊,怎会轻举妄动,愿意得罪权贵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至于秦芸。”
壹恒一直在查和银行勾结的势力,可查来查去,查到了秦芸旗下的公司。
但是秦芸手下的技术团队都很顶尖,账目做的滴水不漏,很难找出破绽。
光是揪出一个王钦正,就让江司越差点丢了命。可见秦芸的嚣张。若是真的挖到根,恐怕就更危险了。
郭谨然纵是再有本事,也难以万事周全。他年轻时,也有股子不要命的劲儿。现在收了江司越做徒弟,发觉他这股子劲儿更加偏执和狠戾。与他温润谦恭的表面不同,他的内心纠缠着极致耀眼的白,和纯粹暴戾的黑。
扎根于白壤,便为情义枷锁,血竭泪枯愿闯刀山火海;破土于黑壤,便与恶灵为伍,终其一生难以洗清污秽。
事实证明,郭谨然的眼光确实独道。把江司越引入正道,为组织办成不少大案子。
但江司越做事太狠,甚至连后路都不给自己留,想让江司越理解惜命的含义,不太可能。
江司越沉了沉眼神,接过了话:“她安插了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