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月呼吸不稳,连声音都在哽咽。原本温软平静的眼神里,尽是愠怒。
她从未后悔那天从沐晨家逃走。即便她不确定会面临什么样的状况,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去找他,去救他。养老院的位置太偏,倪月从来没有去过,最后弯弯绕绕的还是被她找到了。
但是她陷入更深的绝望……因为浓烟和大火已经包裹了养老院。
他在里面么?是不是遇到了危险?是不是……还活着?
倪月擦干眼泪,就穿越草地跑去了那片滚滚的浓烟。
任性……
说起任性,她应该才是那个最任性的人。她平淡而踏实的人生从来没有哪次值得她做这样冒险的决定,甚至搭上性命。
她一边跑,一边去抹干净那些没来由的眼泪。风吹散她的头发,却吹不干她的脸颊……
他为什么会变得那样锋利,为什么会一步步将自己逼上绝路,又为什么忽然却步……
他借机把她留在身边,甚至是软禁……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用意?
秦芸的步步紧逼,不光是让他的身体伤痕累累,也让沈希茗的心一点点被黑暗吞噬。但他的本心柔软而善良,就注定了他不会伤害别人来换取自己的名利。
但如果平息一切的代价是交出他的命,她不接受,也绝不容许。
当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如此强硬的心绪时,她在奔跑的风中,哭得更大声了。
倪月的情绪向来稳定,不会因为大事小事就慌乱阵脚,展露情绪。
可越是努力压抑平息,便越加汹涌……
他的眼神,他的声音,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忽然就像倒放的电影在她脑海里回放。
她在撒谎,欺骗他也欺骗了自己……
她喜欢上沈希茗了。
她喜欢上他了。
她怎么能,怎么能毫无预兆地,喜欢上他……
正如她自己说的,她从来没有承认过喜欢他……
遇到江司越和江思颜时,她确认沈希茗就在里面——不知状况。
她深知不应该……不应该再求江司越了。
可她的本能大于她的克制,她要自己进去救他。
却被江司越拽住了,因为他察觉到了倪月的意图。
江司越看着她:“你和思颜在外面接应。我会让他活着出来。”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承诺,但江司越做到了,却也差点因为搭了命。
在救出所有人之后,倪月独自折返去找他。
黑暗当中,她向着火光的方向一直跑,一直跑……
当她在空旷的草地上,终于寻到了一个踉跄的人影时,当她确认那就是沈希茗时,她有多么狂喜……
但他现在却说出这样的混账话……
他怎么能——
“你连自己的命也要轻贱,根本配不上任何人的喜欢……”
倪月嘴唇微颤,气息完全乱了。她推开他,转身去开门。
忽地。
结实的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腰被手臂环住,越收越紧,他清新的气息包裹了她的周身。
倪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脸颊。
“对不起……”
他的声音也明显沙哑了。
沈希茗从身后抱着倪月:“我口不择言,对不起……”
像个认错的孩子,他的眼眶也红了。
“你别哭。”
气氛逐渐缓和。
他握着倪月的肩膀,轻轻把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倪月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她坚韧阳光,平和温柔,却因为他一次次哭红了眼。
沈希茗自责自己的愚钝。
这样不言而喻的事情,他却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温柔地捧起倪月的脸颊,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拭去她的眼泪。
“再哭,我心都要碎了。”
倪月委屈地抽噎了一下,眼泪掉得更凶了。
沈希茗吻上了她脸颊,用唇一点点吻着她的热泪,安抚着她的情绪。
倪月怔了怔,含着热泪的眼睛滑过一丝惊讶。
他熟稔的吻,瞬间勾动了她的心跳,身体的记忆又重新被唤醒。那些朦胧的荒唐逐渐清晰,提醒着她,他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
她下意识要躲开,却被捏着下颌吻住了唇。
抵着他胸膛的手微微蜷紧。
她一时不知怎么回应,显得太过生疏。
在他温柔的攻势下,被抵开了唇齿。
“唔……”
柔软的舌尖被搅动着,更加清晰了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只不过,彼时是她主动挑起的;此时却是他握着主动权。
她才意识到沈希茗的安抚之中带着故意的成分。
他在故意勾起她的回忆,让她心软,失防。
他的手滑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轻轻迈步,她被迫向后退了一步,完完全全被抵在了门上。
沈希茗吻得动情,另一只手覆在她的侧颈上,手指插进了她蓬松柔顺的长发里,钳制着她不许躲开。
倪月的身体越来越软。
沈希茗微微松开,让她换气之余,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翼。
“想到什么了?”
他蛊人的音色让她微微一颤。
沈希茗轻笑一声,笑得很甜,如果用一种水果来形容,像……清梨。
清甜而阳光,丝丝地沁人心田。
倪月眨眨眼,身体的温度被挑逗起来,耳朵也红了。
见她不回答,他便自问自答:“我想到,月儿明明很会吻人,怎么这次……忽然生涩了?”
他的气息扫过她的颈窝,酥酥痒痒的,让她变得格外敏感。
如果头顶有一座小火山,现在就是“轰——”地一声爆发了,还冒着白烟。
当时,完全是情急之下,怎么能相提并论。
大家都说沈希茗像是一只纯情活泼的哈士奇,但这分明就是只腹黑的色狐狸。
还是一只,得寸进尺的狐狸。
“你这样,吻戏怎么拍啊?”沈希茗笑出了声音,笑声里带着宠溺。
剧本围读的时候,导演也提过会有不少吻戏。
听到倪月耳朵里,没有什么宠溺,只觉得是嘲笑。
嘲笑她作为演员的专业性。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因为她……
她没拍过吻戏。
倪月反驳:“就是正常拍啊!”
沈希茗微挑眉稍,忍俊不禁:“怎么拍?”
倪月踮脚吻上了沈希茗的唇。
他心尖软了几分。他一边不屑于这种雕虫小技的话术,一边却又享受着她愿者上钩带来的欢愉。
倪月木头美人的性子,虽然在演戏方面颇有天赋,但其实现实中在感情方面总是钝钝的。
他这种拙劣的小把戏,倪月没有识破也罢,识破未言也好,他都甘之如饴。
清醒时,她是笨拙的。笨拙的碾咬着他的嘴唇,厮磨着,舔舐着……
心底的燥热一点点被她馥郁的气息勾起,同样荒唐的回忆也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他的喉结动了动。
没有药物,为何还会觉得干渴,还会想要更多……
“砰——”
他搂着倪月的腰,把她压在了门上,吻逐渐变得霸道强势。
“嗯……”
倪月吃痛地呜咽了一下,却让他们的唇舌更加难舍难分。
他的手掌遒劲地把她按向自己。
使得他们更加能够严丝合缝地感知着彼此的气息和温度。
倪月仰着头,承受他霸道的吻。
“噔噔——”
倏忽,身后靠着的门被敲响了。
倪月霎时瑟缩了一下,掀起水蒙蒙的眸子,慌乱地看着沈希茗。
这可是在公司的化妆室,他们却在做这样的事。
门外人的疑惑:“有人吗?”
沈希茗漫不经心地笑着,一点也不慌,用指腹摩挲着她唇上的晶亮。
倪月拿他没办法,但又不能出声。
门外又传来埋怨的声音:“有人吗?谁把化妆室锁了?”
他感知到倪月的全身紧绷了起来。
沈希茗嘴角上扬:“月儿唔——”
倪月双手捂住他的嘴,慌乱地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沈希茗眼睛笑弯了,清澈的眼眸透露出戏谑。
外面的人又扳了一下把手,还是没能把门打开。
最后扫兴地叹了口气:“真麻烦,还得回去找钥匙。”
直到听见脚步声走远,倪月才松开捂着他嘴的手。
沈希茗伸手把她鬓角的碎发拂在耳后,眼神温柔。
“你那么紧张,别人还以为,我们在偷情。”
他故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带着少年般玩味的语调。
倪月压低嗓子,带着愠怒:“你还说!”
沈希茗不以为然:“如果我们大大方方的公开,就不用偷偷摸摸的。”
现在不是他不想公开,而是倪月不愿给他名分。
“月儿。”他又向倪月贴近,声调软软的像是在和她撒娇,荷尔蒙的气息在她一呼一吸之间流遍了全身血液。
这只狐狸,刚刚都勾逗她干了些什么——
倪月又慌乱又气恼,眼睛愈加晶莹得惹人怜爱。
也愈加地,勾起他的占有欲。
他骨节分明的手,顺着脖子,衬在了她的脸颊,像羽毛一样触碰着她的皮肤,不由得心颤了几分,停留在下颌时,又轻轻捏住,让她眼神看不了别处,更无处躲闪。
正当他又要吻上来时,倪月用手抵在了他的胸膛。
“之后!拍完这部剧之后——”
倪月在他的不折不扣下,终是让步了。
“剧拍完了,如果你还是同现在一样的想法,我们可以试试。”
这是她能想到最折中的办法。
沈希茗眉开眼笑,清澈的眼睛亮亮的,灿若星河。
“真的!”
“嘘——”她用手指抵住他的唇,妥协道,“真的。小声点……”
他顺势握着她的手亲了亲,揣在自己的怀里:“一言为定,你可不能反悔!”
倪月想抽开手,却被他捂得更紧了。
他的手包裹着她的手,她的手被迫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了热烈的心跳声。
她怔了怔,那一刻,深深的被他纯粹的笑容感染到了。
大家都说,沈希茗笑起来很让人心动,见过他笑的人,总会被一种生命力深深地感染到,似乎自己的心底也会源源不断地再生出能量,阳光,还有希望。
原本她是不怎么信的,因为她眼里的他,似乎没有那么爱笑,就算是笑,也不是出自真心的,大多是出于礼貌。
可此时此刻……
她似乎真是被下了什么蛊,这样真挚的、虔诚的笑容,也震撼了她平静的生命。
半晌。
倪月紧绷的神经倏尔松懈下来,欣然一笑地望着他,静静地感受着他的心跳。
“嗯,一言为定,绝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