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渍清亮,在桌面上渐渐汇聚成一汪,在昏黄的烛光下泛出别样的光泽。
君则垂眸看了眼,道:“那便试试。”
相苏便抬手沾了点水迹,素白的指尖在桌面上开始画起来。
第二次画,明显比第一次画的时候更加熟练自然,也少了些生疏。
那看似凌乱无章的线条渐渐成型。只是,离真正的阴阳八卦阵还是差得远。
所谓阵法,即借天地之势来行因果之事。
一个阵法布置完成,其必然有一个意识控制整个阵法的运转,意识可以是人,也可以是有生命的灵物,但维持阵法持续运转的动力,必须是意识本身的能量。阵法威力大小亦是要看意识本体的能量高低。
相苏想着,手指缓慢注入仙力。
那水渍绘制形成的线条像是忽然有了生命力般,开始活跃于桌面上,闪烁着粼粼波光。
普通修士用的能量是灵力,而她所用的是仙力,威力自然不同凡响,但控制的难度却陡然提升了几个倍。
渐渐的,相苏只觉手下的线条忽然不受控制起来,与她持续注入的仙力相互顶撞。
若是继续下去,她不敢想象,这混合了杂乱仙力的阵法会不会顷刻爆炸开来……
僵持了一会,相苏心里便已萌生退意,想要撤回仙力。
就在这时,她身后忽然探出一只手来,干净的指尖落在她手背上,不染尘埃。
她一怔,旋即便发觉手下难以控制的阵法,突然像被驯服的马儿般乖顺起来。
“静心凝神。”
“阵法需要多大的空间范围,就需要召集多少天地间的灵气。你的仙力太过强大,控制起来应该更加细致入微。”
少年清浅的嗓音落在耳边,仿佛有股让人莫名心安的力量。
相苏的手指便随着他的话音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持续注入的仙力也渐渐变得平缓,平息,最后尽数收归于阵法的纹路之中。
顷刻间,桌面上朴实无华的阵法金光大盛,一股玄妙强大的气息迎面扑来。
成功了!
这一瞬间,相苏明显感觉到自己与这个阵法之间有了一丝不可斩断的联系。
她仍保持着画阵的姿势,欣喜地转头去看身后的君则,高兴道:“君则,我成功了!”
话音未落,她这才发觉少年跟她离得很近。她的背后几乎贴在他的胸膛上,透过那层薄薄的衣衫,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
远远看去,她就像亲昵地依靠在君则怀里一样……
“嗯。”君则淡淡地应了一声。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侧,相苏身子不由得一僵,视线凝在君则那张清俊的脸上,忽然间就挪不开了。
沉静的眉眼,深邃的瞳色,修长笔直的鼻梁,薄唇轻抿……她从未如此近距离下观察过君则。
这样近的距离,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漆黑浓密的睫毛,一排整整齐齐,如同墨扇。
他的相貌,明明生得这般卓绝好看,却总是被他身上的气质所掩盖。人们注意到他,往往还没被他的容颜惊艳到,就已经被他强大的气场和威压吓倒了。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他身上独属的清冽之气,令她有一瞬间的头晕目眩,手脚发麻。
君则却浑然不知,目光仍落在桌面上的阵法上,不紧不慢地道:“一个阵法布置完整后,施法者要从阵法纹路的各个方位打入灵力,方可使其运行。你的仙力还无法在特定的空间达到触发阵法的效果……”
话说到一半,他似有察觉,忽然转头去看她。
相苏来不及移开视线,两人的目光便这么撞在了一起。
空气静了静。
四目相对。
一丝暧昧在两人之间隐约浮现而出。
却在这时,那原本早就被君则关上的窗户忽然从外面打开,夜风疯狂涌了进来。
随即而来的,是寅客暴怒的吼声:“你们在干什么!!”
他看着几乎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几乎目眦尽裂。怒吼声便夹杂了余波,伴随着微凉的夜风直冲二人。
“放肆!”君则一扬手,横扫而出的气劲就将那余波挡了回去。
“等等——”相苏的话还未出口,两人便缠斗在了一起。
一瞬间,桌椅板凳被强大的余波掀翻在地,茶器摔在地上,碎成了一地。
眼见二人攻势愈猛,相苏心急如焚,喊道:“阿寅,住手!”
但这一次,她喊出“阿寅”二字,寅客并没有像以前一般动容,亦或是停手。
她从来没见过寅客如此大发雷霆。
“你小子竟然还敢出现在这!”
“有何不敢?”君则冷哼一声,挥手间仿佛裹挟着一股毁天灭地之力,直将体型庞大无比的寅客击飞出去,狠狠撞在了墙上。
墙面颤了颤,坍塌了。
落在外头的寅客爬起,就要就要张开血盆大口,朝君则喷出龙卷暴风之力。
这样下去,这院子迟早会被两人毁了!
相苏顾不得其他,当即起身来到对峙的两人之间,拦在了寅客面前。
“阿寅,你究竟怎么了?!”
他和君则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何像是有了血海深仇般,非要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怎么了?你居然问我怎么了?”寅客冷笑着,望向君则的视线冷得像把利刃,“你可知,他就是那日打伤我的人!”
“他?”相苏一愣,对上了寅客那张盛怒的面容,仍有些不置信地问:“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在原着中,君则跟神兽白虎从来没有过任何交集,更不会出手打伤神兽,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可言。
“没有误会!他打伤妖王,屠杀万兽谷数千妖兽!还要取我的内丹!”寅客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仿佛在揭露犯人的暴行。
相苏怔住了。
她回头看向身后的君则,哑声问道:“是真的吗?”
虽然嘴里这般问着,但她心里分明清楚白虎不会撒谎,此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但她心里仍存了一丝侥幸,希望这些事不是他做的。
君则对上她的视线,面上平静的表情似乎终于有了些动容,眸色微沉。
但他却没有说话,也不反驳,始终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