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声望”一词有种情感联想,让人想到欺诈、幻觉艺术或至少一些偶然的事物。
在意大利也是如此,它常常指一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欺骗性的或者有传奇色彩的事物”。
曾经被朱四龙送到德国,不到半年就哭着跑回来的朱乐儿,对“声望”一词的解释,完全采用了与德语对应的“名声或者尊重”,而且把他肆无忌惮的安放在自己父亲,朱四龙的身上。
夜九点的酒吧内,朱乐儿举杯未尽,对着她身边的人自豪的说:“我爸爸朱四龙的声望在这个城市也不是凭空盖出来的,更不是随便哪个人就可以任意抹灭的。在看守所这些日子虽然失去了自由,但是每天也是报纸电视,象棋大字太极操,和在家没什么区别;一日三餐依旧是自己想吃的两菜一汤……”
“你爸不是犯罪了吗?听说他们二院当时还死了人呢!”有人反驳。
“我爸那叫犯什么罪?!至多就是管理不严!至于死人,医院里面不死人正常吗,你以为医院的停尸房都是白设置的。”朱乐儿反驳着。
“听说很多贪官进了里面日子也都不好过。”
“哎,我爸可都把钱都吐……交出来了,我们现在可是一分没贪。这个城市随便抓一个处长审审,有几个不贪的?”朱乐儿压低声音,拍着桌子喊。
……
此时,正和人谈事情的赵小六也被朱乐儿的声音吸引,不光如此,他还看到自己前妻王敏杰举着酒杯依靠着一位男人。
不要脸!
赵小六清楚记得该男子是看守所的一名警察,以前跟常勇的关系很是密切。遂俯身对身边一名男子耳语几句。
男子立即起身,举着酒杯晃悠悠的走到朱乐儿面前说:“这不是这里的镇店之宝甜歌皇后朱乐儿吗,怎么,今天不登台吗?我们哥几个可是慕名前来呀!”说完,掏出兜里整整一万元轻轻放在朱乐儿的身上。
朱乐儿正在兴头,看到有人这么抬举自己,随即外衣一丢,一身粉红色的性感紧身衣妖冶着对送钱的男子投怀送抱。
蓦的,转身对舞台打了个响指。
同一时间,舞台乐器响起,白亮的灯光聚在朱乐儿身上。
朱乐儿扭动着性感的身材,一把接过一旁递过来的银色话筒。
舞池内早有人开始晃动。
赵小六环视一周,对身边的两位男人低语之后,悄然走出酒吧。
一个小时候,酒吧那里打来电话:“朱乐儿说自己的父亲朱四龙,这次前前后后为一位抱了两次空心拳,对方答应保他平安出来。对了,朱乐儿还说,她父亲朱四龙这次出来之后打算学做古董生意。”
学做古董生意?赵小六想起自己在广州见过的雷大鹏的儿子雷金鸣和那位福林堂老板在一起的事情。
“那位警察也问出来了,他叫朱豪权,是朱四龙老家的一位亲戚。那女的是……”
“好,知道了!”不等那人没说完,赵小六挂断了电话。
凌晨三点到家,一觉醒来已经上午八点。
自感事情严重,就打算找到九菲让她告诉杨军。
匆匆赶到时刚好看到九菲坐进杨军的车里,跟着几个便衣警察来到郊外。
赵小六原本打算带着九菲去嵩山的,无奈一路跟到这里。
“谢谢赵老板,一直以来对我工作的支持!”杨军听完赵小六的叙述,真诚的对他说。
赵小六看一眼九菲,故意夸张的说:“嫂子,以后出来给我打个招呼,看你慌慌张的出来也不知道化个妆!”
杨军笑而不语。
两个男人,肩并肩沿着弯曲的高坡边沿慢慢的向前走着。
九菲知道他们是有些事情不想自己知道,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远处,有人正在采摘柳树的新芽,听说很多老年人用它阴干当茶叶,等到酷暑天气常常用它来清热祛暑,不知真假。但记忆中,自己奶奶也曾在柳须出生之时采摘下来过水之后当菜吃。
九菲吃过,那种菜苦中带着清香。
打算慢慢像他们靠近时,一只野兔突然从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穿了过去。
看的真真的,黄褐色的皮毛,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惊扰自己的那一只,又跑了回去。
继续朝前走时,看见警察徐斌朝自己走来。九菲这才发觉已经上午十点半,年轻的警察此刻正聚在一起歇息。想起自己车内的面包,九菲电话给陈静,让她到杨军车上把面包拿出来让大家当点心。
徐斌已到跟前,笑笑对着九菲说:“其实,九副院长和我想的不完全一样。”
“哦,很好奇你以前把我想成什么样子。”
“最开始觉得您高贵清雅不入凡尘,也有点自命清高且对烟火人生不屑一顾。后来发现,您雍雅大方,不拘一格,坦荡从容又心胸阔然。”徐斌平静的说。
“说了半天,还是给我安上了一顶高帽子。警察不都讲究实事求是嘛,怎么也学这样曲意逢迎?”
“绝不。我是发自内心的赞叹。同时也对我以前对您那些不礼貌的言语行为道歉!”
徐斌这句话,九菲想起以前他有意阻拦杨军和自己单独会面。
此刻,更明白他对杨军的维护真心。
对于一个处处保护自己领导的下属有什么可指责的呢!
九菲看着鼻子高处半头,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笑笑说:“真的很欣慰他身边有你们这样的朋友,这样吧,也到中午了,我请大家到生态饭店吃饭,过一个愉快的周末!”
“他是我们市公安局最穷的领导,每个月的工质除了儿子的生活费,剩下的都赡养家中老人了。”
“谢谢你提醒我!”
“我怕他被别人说是为了你的钱才对你旧情难忘,更怕你们最后一场空……”徐斌盯着九菲的眼睛:“其实,很早就知道他喜欢你,但他不善言辞,更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他就像一个傻子默默地忍受着自己真实的……”
“徐警察这是替你的领导对我表白吗?”九菲停下脚步,打断徐斌的话。
“也有一部分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徐斌不为九菲所阻,继续说出自己的话。
“笑话杨军吗?笑话他什么?”
“笑话他对您是望梅止渴,最终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黄粱美梦有醒时。”
九菲微微一笑说:“谢谢徐警官给我留了情面,没有说出鸡飞蛋打,水尽鹅飞这些难听的词。”
“九副院长不要误会,我就是想让您明白一些事实的真相,他不能再受伤。”
“我也不想自己受伤。好了,带着你的组员去生态饭店吧!我现在去找他。”九菲说完,意味深长的看徐斌一眼离开转身。
徐斌快步离开。
九菲内心却像翻了五味瓶,和杨军相处已经让自己几近苛忍,没想到还是因为丈夫死后留下的财富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这种时候,不要说杨军还是市公安局副局长,即便一名普通人和自己相处恐怕也会被人背后议论。
刚才徐斌最后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一片真心。
如果和杨军之间没有最后的结果,现在又何必拉他一起被人瞩目?说好的退休以后呢,谁又能保证以后的日子里无常和明天哪个会先来到。
风越来越大。
远处的风筝越来越多的云集在空中,比赛一样争相飞翔;杏花的香味一波浓过一波的传来,杏树林边的放蜂人带着被白色纱布包裹严密的帽子忙碌着,始终不见抬头。
近处柳树下采摘柳芽的老人已经不见,空留地上一片脚印,狼藉散乱。
听见喊声,发现赵小六已经送回那匹枣红色的马,和杨军一前一后的走过来。
看得出他们交谈甚欢。
两个男人已经看见站在高处的九菲,赵小六举着帽子朝他挥着胳膊。
九菲看着杨军,只是远远地站赵小六身后停下脚步,环视一下四周,悄悄地对着那一片花海张开双臂。
突然间,九菲快速的朝他们走去,经过赵小六,拉着杨军的手说:“让赵老板请我们生态疗养院一趟吧!”
“不打扰你们的春游啦,我下午有事情需要处理,钥匙给我,我到家去一趟。”赵小六转身看着九菲说。
九菲知道,赵小六表面不在乎自己和杨军的交往,暗地里却一直担心杨军这位事业型男人,依然会在家庭和工作之间不能两全。
其实,为什么要有取舍呢?自己不也要一直工作吗?!
九菲想着,从兜里掏出钥匙递给赵小六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赵小六接过钥匙,直接对杨军说:“杨副局长今天很荣幸能和您深度交流,希望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那今天就不打扰了!”
两个人惺惺相惜中分手。
“装模作样!”看着赵小六的身影,九菲嘲弄一样说。
杨军看一眼九菲说:“突然发现,赵老板很喜欢你!”
“……”九菲语塞了,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答解释。
“不过,我喜欢!”杨军握着九菲的手,大步走到高处。
远远地,那几个警察对着他们招手。
生态饭店依然忙碌。
午饭后,九菲让疗养院的经理为自己辟出一个安静的院子,让大家休息后喝茶娱乐玩耍。
下午三点,按照计划,杨军和九菲一起到赵红卫的住处去拜访。
作为曾经的市长,赵红卫虽然早已远离权力的中心,但是他的影响依然健在,更何况现在的市长孙瑞强就是他当年办公室的秘书长。
一直以来,一些有心之人的慕名或者无意间的拜访,无不给这位粗茶布衣的退休市长带来一丝神秘的气息。
门前莲池的淤泥已经挖完。
嫩白的莲藕旁,一位脚穿黑色胶鞋,身穿黑色粗布衣衫,头戴圆边黑色帽子的老人正在扒拉着那些带牙尖的莲藕,准备当种子重新重在池塘。
不远处,九菲亲自做过手术的老妇人站在水池边正清洗着一些挖断的莲藕节。
老人看到九菲从远处走近,关了水龙头,在围裙上来回擦着,忙不迭的对着赵红卫的背影说:“别弄啦,家里来人啦!”
连喊两遍,赵红卫这才扭转身。
看清是九菲和杨军时,拍拍手上的泥巴,慢慢站起来,对他们轻微点头说:“屋里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