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商务车车门,宋柯往里头看了一眼,阿邦坐在黑魆魆的车厢里,借着外头一点点路灯光,依稀可见浑身脏兮兮,衣服都摔烂了撕裂成一道道,上面皮开肉绽沾着血迹。
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见宋柯上车,他点了点头,嘴巴想打招呼却有点张不开。
宋柯上车的时候喊了一句:“邦仔。”
阿邦微微拧眉看了宋柯一眼,像是在咬牙忍着疼痛。
宋柯这才发现,他半边脸也是肿的,肿得很高,车子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楚,照这个肿起的高度,现在应该是红了一大片,到明天就该青了、紫了。
他手里拿着冰袋在敷。
“柯仔。”阿邦回了一句。
宋柯被他的模样吓到,瞬间不上不下踏在了台阶上,滞了一秒才把后面那条腿接上去,迈进了车厢,坐在边上的单座,两人隔着一道走廊。
宋柯心里有点疙瘩,才没好意思坐他边上。因为觉得对不起这个兄弟,若不是他贪玩,阿邦也不至于挨揍。
“谢谢。”“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
宋柯的声音高一些,“对不起”盖住了“谢谢”。
宋柯叹了口气,问阿邦:“到底怎么回事?”
“环岛路有一段……红绿灯特别多,我从旁边巷子……里边绕,出巷子口的时候,来了辆集卡,把我堵死在了巷子里,要不是……我刹车快,人都飞……出去了。”阿邦说话的时候嘴巴里像含着颗橄榄,很吃力的才将一段话说完。
然而说到这里,那口腔牵动着伤口,害他只能歪了歪嘴,用舌头顶了下,牙齿和舌头才没有打架。
“都怪我。阿邦。要不是我说玩什么飙车,你现在早该在宋寨。”宋柯面露尴尬,他的道歉是真心的。
他也是讲义气的人。
两人说了两句,宋老爷子也坐上了商务车,保镖菩达跟在后面哗啦一声拉上了后排车门,自己坐上了副驾驶座。
老爷子拍了拍前座,喊了一句:“开车。”
宋爷沉着声对着阿邦说:“你放心,洛小姐有人保护着,我今天出手相救是受齐寓之托,他早料到你那开酒吧的朋友后面有人撑腰。”
阿邦把捂在脸上的冰块拿下来,问:“撑腰的……是谁?”
宋爷反问:“晚上围殴你的那伙人是不是手臂上都有青龙纹身?”
阿邦点点头,他晚上在巷子里被前后包夹,十个打一个,他身手再好也难以招架,再加上从机车上摔下来,本就摔得很重,元气也折损了大半,打起架来,动作实在僵得很,手脚反应都慢掉半拍。
那节骨眼儿,若不是宋爷的人驾着机车来搭救,将他一下拉上车后座,逃离围殴现场,他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巷子里了。
“宋爷。谢谢。”阿邦拿下冰袋,郑重地对宋爷道谢。
“我现在送你去巴楠山。那里有我们的仓库,裴青云就算知道你在我这里,他也只会去宋寨寻人,寻不到你的藏身之处。”宋爷说。
阿邦闻言又点点头:“麻烦宋爷了。”他又张了张口想再问问洛桐的情况,冰袋拿下来,又犹豫着放回去,继续捂着。
老板能把自己安排好,更不用说自己心爱的女人。他准是心里有数的。
宋爷又补充了一句:“齐太太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家附近我们也安插了人手,会有人盯着的。”
阿邦总算放下心来。
车子在夜色中摇摇晃晃驶进了山里,盘山的路弯弯绕绕,又有参天古树掩映着,这地方一般人还真的找不到。
行到半山腰,车子停了下来。面前有几间联排的水泥砌成的屋子,门户用卷帘门拉着。
保镖菩达从副驾驶跳下去,用钥匙打开卷闸,往下一拽一松,卷帘打开,车子缓缓驶入。
里面比外面看上去的宽广的多,成片堆着些木材和木料,密闭的空间里散发着浓烈的沉香味道。
经过盛放木料的仓库,最里面是一间小屋,平时大概是给看仓库的人休息的,有独立的通风和水电,也有简陋的卫生间和单人床。
菩达打开小屋的橱柜,取出医药箱,给阿邦清理伤口,阿邦真是个汉子,他衣服都粘住在皮肤上,只能用剪子剪了去,双氧水涂擦在伤口上,这痛楚一般人都得嗷嗷叫,阿邦却是硬生生忍住,一句痛都不喊。
宋柯看着阿邦被上了药,包扎了伤口,又看到他左肩下一个旧的疤痕,圆形的,是枪伤,宋柯一下子被惊骇到了。
原来阿邦才是出生入死闯荡过的人。而他宋柯学个功夫也是半吊子。
那一晚,宋柯算是懂了父亲说的“阿邦这个朋友可交”的意思……
菩达总算将阿邦安顿好,临走前又将他摔坏的手机交给了宋爷,他们便与阿邦道别,嘱咐他安心在木屋中养伤,明日再来送些补给。
宋爷的车又走了,在夜色中又从半山腰到了山脚下。
车子驶进村子里的小路,就到了几间祖屋前停下。
下车后,宋爷对宋柯说:“你小时候就住在这大山里头,现在这村子都荒了,这些祖屋我买了下来,就是为了这不时之需。”
走进屋子里,菩达点了盏煤油灯,里外里照了一圈,老宅算是干净,每个月都会有专人来打扫的。
屋子里外里有三间,一间客堂,两间卧房,还有土灶,可以生火做饭。
茅厕在屋外头。
为了相互有照应。司机和宋柯住一间,宋爷和菩达住一间。
菩达又点了一盏煤油灯交给司机,司机带宋柯去了西厢房,菩达和宋爷住东厢房。
进了东厢房,菩达脱了自己的罗汉褂在手上绕了两下拧成股麻花,将床板上的灰尘掸了一遍,又将衣服打开翻了个面铺在床板上,让宋爷躺下休息。
菩达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又将阿邦的SIm卡取出来放进备用手机,递给宋爷。
菩达准备就在椅子上抱着手臂对付一晚。
两人刚要吹了煤油灯休息,就在这时接到了阮飒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