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接花柳烟出院的时候,裴青云再度见到了黎诗宁,她正在给花柳烟做心理测试题。
裴青云进病房的时候,题目正好快做完,黎诗宁抬头看了看裴青云,有些欲言又止。
片刻后,她找了个借口把裴青云叫出病房,两人在走廊里,黎诗宁说起花柳烟的心理状况:“花小姐经初步诊断可能有躁郁的心理倾向,裴总,你要多留意。”
“躁郁?”
“就是时而低落沮丧,时而亢奋烦躁。”黎诗宁解释道。
裴青云想,花柳烟还真是这样。
“那有什么办法治疗吗?”裴青云问。
黎诗宁有些为难:“在我们国家还没有组建心理科室,心理治疗更是尚在萌芽阶段。所以,裴总,如果真的要配套治疗,恐怕很难。权宜之计的话,先进行心理疏导吧。”
裴青云异常敏锐,问了句:“黎大夫您是懂心理学的是吗?那不如,你和花小姐谈谈。她也会比较信任你。”
黎诗宁最近一直在留意本国辅修心理学的医生,问了很多同行,但大家都对这门形而上的学问敬而远之,这也对,医学的最初还是解决肉体上的痛苦,精神上的痛苦玄之又玄,有时可以自愈,有时又会转化成肉体上的痛苦,那就再当作身体病症来治疗……
这是一种无奈的现状,黎诗宁也没办法。
黎诗宁抿唇思索片刻,说:“裴总,您愿意相信我?”
裴青云点点头:“当然愿意。黎大夫,说实在的,我很少见到像您这么负责的医生。”
他轻微地指了指她胸前的名牌。
外科大夫怎么会出现在内科病房?
她是真的对这个病例感兴趣。
黎诗宁不好意思地推了一下眼镜:“那好。我会安排时间,一周一次,在我的医生宿舍开展咨询,你看好吗?”
裴青云点头:“当然好。我会准时把花柳烟送过来。”
话说到这里,裴青云又想问那天没问清的状况。
他说:“可是黎大夫,听说你要结婚了?”
“哦。不是结婚,只是订婚。而且,就算结婚,也不会影响我工作的,我是不会做那种无所事事的全职太太的。”
裴青云理解地笑笑。
原来,订婚是真的,他心想。
“订婚是什么时候,我准备一份贺礼,感谢你对小花的帮助。”裴青云说。
黎诗宁:“下个月,二十五日。”
“二十五日?”裴青云反问。
“是啊,怎么了?”
“那好像是我一位老朋友的寿辰。”
“你朋友叫?”
“阮泰亨,阮将军。”
黎诗宁惊讶了一下:“你认识阮将军,那你也认识阮飒?”
“是啊。”
黎诗宁局促起来,就像是做了错事被抓包的孩子。
“您是要和阮飒订婚?”
黎诗宁逃不过了,只得硬着头皮承认:“嗯……是的。”
“哦~”裴青云问,“你爱阮飒吗?”
黎诗宁脸红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裴青云说:“不要因为逃避一个人的感情,就拿另一个人当挡箭牌。”
“啊?”
黎诗宁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您想多了。我不至于为了逃避王主任就随便找个人嫁的。”
但话说出口,她又觉得自己心虚,她的确是随便找个人嫁。
黎诗宁收住笑容:“这里有些事说来话长,我恐怕不能告诉你了。”
裴青云理解地点头,两人的谈话到此为止,前面就是医院停车场,手下还带着小花在车上等他。
裴青云和黎诗宁就此别过。
……
回去路上,花柳烟心中忐忑不安,一直悄悄打量裴青云的脸色。
裴青云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她越加紧张,觉得裴青云应该还在生自己的气。
他最讨厌她碰毒品了,可她头脑一热就拿摇头丸当糖丸吃了。
她不知道裴青云此刻哪种情绪占了上风?
是心疼她为了他自杀?
还是更嫌弃她了?
花柳烟紧张地咬着手指,像等着法官裁决的罪犯。
裴青云感觉到她偷偷的打量,敷衍了一句:“花柳烟,你这回是命大,下次可别再这样了。跟谁生气也不值得押上性命。”
花柳烟如释重负——裴青云总算还肯跟她说话,就代表他对她还有感情。
花柳烟绕着裴青云的手臂讨好道:“知道了裴总,这次是我糊涂了。我以后再也不做傻事了。”
裴青云看了眼她摸在他臂弯上的手,不说话了。
裴青云在想着昨天和齐寓的对话,那番谈话真让他心力交瘁。
齐寓要与阮飒为敌,他现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不过,他最担心的还是洛桐。
无论洛桐知不知道阮飒要订婚的事,结果都是一样,她不会和阮飒有善终。
裴青云他一个夜总会的老板,看惯了欢场上虚情假意和逢场作戏,居然有一天会心疼别人的真情付诸东流。
他这是闲的。
想到这里,他打定了主意,不把阮飒订婚的事告诉洛桐。
反正,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
齐寓搭乘早班飞机去了海市。
蕾雅在海市开了画廊的消息不胫而走,但他居然是从蕾雅父亲那里知道的。
她父亲在电话里说:“齐寓,我的女儿突然说要来中国发展,我感到很意外,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在这里有生意,她才执意要过来?”
齐寓握着电话,一时间语塞了。
齐寓想到这位集团总裁给自己的公司投资两千万要收购国企的项目还没有达成,他更加语塞了。
蕾雅父亲说:“我女儿对你是什么心思,你也是知道的。可我也知道你对她没有那份心,既然如此,你要和蕾雅说清楚,当然,也不能让她伤心,否则,我就要收回那笔钱了。
我听说,你最近的投资不太顺利,那个国家的营商环境并不稳定,公司的大股东们一直在诟病,也一直在追问那笔钱的去处……”
齐寓挂了电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蕾雅的心思,他当然知道。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天“彼此友好地恢复朋友关系”之后,她还会一直追他到中国,甚至在海市开了一家画廊。
蕾雅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感到自己有些想不明白了。
纠缠?
这看上去不像是性情洒脱的蕾雅能做出来的事。
也许,她只是出于商业上的考虑。
飞机飞入云端的时候,齐寓带着满腹疑问累得睡了过去。
这竟然是本周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次。
在两万五千米高空,远离感情的纠葛,远离往事的仇恨,远离那片椰岛风林的热带。
在梦中,齐寓轻微地呓语:“洛桐,你如果听我的话回海市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