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不会放弃的,齐氏丝绸是齐家的产业,也是太爷爷和爷爷毕生的心血。”齐寓咬着牙说道。
裴青云低头沉着肩,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看着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有些哀伤的说:“做人太执着不是好事。”
闻言,齐寓目光有些阴鸷地盯着裴青云的左脸,裴青云抬头回望了齐寓一眼,说:“齐寓,我最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有人好像不希望你把齐氏给收回去。”
“阮飒请你来当说客?”齐寓的语气有些急促。
他真没想到裴青云会彻彻底底地屈从于一个外姓。
起先,齐寓想的是,裴青云是不会帮他的,可总不至于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来和自己谈这个事。
他身上毕竟也流淌着齐家的血。
“如果是阮飒叫你来的,你走吧。”齐寓激动地站起来。
他裸露在衬衣之外的一截手臂青筋暴突,他憋着怒气,暗暗跟自己较劲。
“不是他叫我来的。”裴青云说,他抬头看着齐寓,“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裴青云拍拍齐寓的手背,下面的话他说得更小心。
“阮飒一定会参与国企拍卖。你要是下场竞拍,或者找人代持,势必会和阮飒成为对手。最终,洛桐被夹在中间,她会难过,你会难过,阮飒也会难过。”裴青云叹了口气,“这是三输。”
齐寓垂着肩,表情忧伤地坐回去。
沉默半晌,他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那你还……”
明知是南墙还要去撞。
齐寓比他想象得还要固执。
这,是不是叫代际遗传?
齐寓长得很像齐景琰,面容瘦削、棱角分明,不笑的时候总给人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酷。
齐景琰当年震怒起来用古董砸伤了他的一只眼,也将父子情彻底砸得粉碎。
他离家出走的那夜下着冷雨,发着高烧的他躲在大户人家的屋檐下。
仆人要去赶他,在客堂里跳皮筋的小姐却停下来,看了他两眼,喝住了仆人。
随后,一个丫头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柄伞,塞到他怀里。从此他便再也忘不了她的名字。
于薏。
伞柄上刻着她的名字,于薏。
……
裴青云想起这些,胸口便觉钝痛。
自那以后,齐家便彻底将他遗忘,再次得到齐家的消息,已是三年后。
他得知于薏要嫁的人是齐青泽。
他恨,他痛,他不能原谅齐景琰,他也不能原谅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混迹街头的裴青云自此断情绝爱,发誓再也不踏进齐家半步,甚至改了姓氏,和这个家,恩断义绝!
……
齐寓从裴青云的眼神中看到些无奈,又或许是挫败。
齐寓突然戏谑地一笑,对裴青云说:“小叔,你错了。”
裴青云太熟悉这个眼神,当年齐青泽也拿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他对裴青云说:“弟弟,你错了。于薏爱的是我……”
裴青云忽然觉得耳边一片空茫,三秒过后,齐寓的声音才变得清晰起来。
“让步,不会换来和平。”齐寓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将每一个字从齿缝间挤出来。
“你是说,你还没有放弃洛桐?”裴青云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全明白了。
齐寓根本就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他知道阮飒会出手,甚至他故意引他出手,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洛桐!
裴青云觉得嗓子发紧,咽了口唾沫。
他后悔了。
他悔不该当初撮合洛桐和阮飒。
不不不,不是他撮合的,是命运,如果那天洛桐没有被绑架,一切都会不同。
可齐寓的话才叫他无地自容,他看着裴青云,冷冷地反问:“裴青云你想要一笔勾销,你的人把洛桐抓了,你又把洛桐送到阮飒身边!你叫我怎么一笔勾销!”
裴青云无地自容,齐寓的每一句话都在扇他的耳光。
齐寓站起来,他步步逼近裴青云,俯视着脸色苍白的裴青云,又说出了更令他难堪的话。
“裴青云,既然你这么心疼洛桐的话,从现在起,你就离阮飒远一点。因为,阮飒终究会败在我的手里。你越是帮他,让他死得慢一点,洛桐痛苦的时间就会更长一些。这个道理,我想,不用我说,你也明白!”
说这些话的时候,齐寓的眼睛里就像住着一个魔。
裴青云捂着胸腹,深深地从胸腔里吐出了一口气。
“齐寓,你太可怕了。”
裴青云愣愣地看着齐寓,看着眼前被愤怒占满每一寸毛孔的齐寓。
他感到森森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要将他扔进西伯利亚的寒风中,凝结成冰!
齐寓冷笑一声:“是吗?这还不是你们逼的!”
“在我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每一个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等着在垮掉的齐家的废墟上再踩上两脚。
而你呢!裴青云?你到底是痛心,还是解气呢?车上有两个人。一个是你爱的人,一个是你恨的人!
最终,你选择隐藏自己的身份。你说你是为了查案。还是说,你这个老大,不想让手下知道你以前也爱一个女人不得,被踩在脚底下,不得翻身。
这些屈辱的历史,你恨不得从你的记忆里抹去。”
“难道我!说错了嘛!”齐寓愤怒地吼着。
那振聋发聩的控诉久久在空气里回荡着。
十年的痛苦,在此时此刻早已完成了变异,那愤怒之兽仿佛就要蜕去皮囊,从他的胸口撕裂而出!
裴青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愣在原地,他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他的意识甚至穿越回过去,那一幕幕杀戮的场面,在他童年记忆里留下血腥的画面,又翻江倒海似的涌来。
原来,时间是虚假的。
他从未度过昨天,也从未进入过明天。
昨天是半个圆,明天是另外半个圆,每一个人的意识都受困其中,在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