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到了五更天,奉恩侯府打发人来说奉恩侯护送着太夫人与夫人马上就要出门了。
颜芷汐遂忙忙去了门厅里候着,等奉恩侯府的马车来了,先见过骑马的奉恩侯后,便让邹嬷嬷和小寒扶着,上了奉恩侯太夫人的马车。
两个多月不见,今儿又是一早便起来,奉恩侯太夫人瞧着却是精神大好,一见颜芷汐上车便拉了她笑道:“别行礼了,马车上也不方便,可别磕着碰着了,坐下说话吧。”
颜芷汐笑着依言坐下,问候起奉恩侯太夫人的身体来:“您老人家这些日子身体还好吧?夫人与宝哥儿呢,也都还好吧?”
奉恩侯太夫人笑着连连点头:“都好,不但我好,宝哥儿他爹他娘的身体,都是越来越好了,要不说宝哥儿是咱们家的福星呢,他一来我们家就否极泰来了。”顿了顿,又笑道:“知道你和宋四定了亲,我和宝哥儿他娘都很为你高兴,你这也算是否极泰来了,等明儿定了吉日,一定与你添一份厚厚的妆。”
颜芷汐红着脸与奉恩侯太夫人道了谢:“多谢太夫人,若不是您老人家,若不是皇后娘娘仁慈,我只怕也没有今日,我感激您且来不及呢,如何还能让您再破费?”
奉恩侯太夫人呵呵笑道:“我没有孙女儿,宝哥儿娶亲也还早得很,好容易有了做散财童子的机会,谁也别想拦着我。对了丫头,听说你在行宫时还受了伤?不管怎么说,以后自己都加倍小心谨慎吧,你那婆婆与大姑姐,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能不卷入某些事里,还是别卷入的好。”颜芷汐少不得再次点头应了,心里很是感激奉恩侯太夫人,以往有宁国公老夫人疼她,如今又多了奉恩侯太夫人由衷的替她着想,她虽然血亲缘单薄了些,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能得两位老人家的疼爱,也算是大幸了。
老少两个说着话儿,很快便抵达了宫门。
然后一行人在午门前分了手,奉恩侯去了乾清宫朝见皇上,奉恩侯太夫人夫人则带着颜芷汐,去了坤宁宫,等着朝见房皇后。
坤宁宫的宫门外早已设好了帷帐,内命妇们在中间,宗室女眷与公主郡主们在左边,外命妇们又分作两个帷帐,勋贵武将家的女眷们在一个帷帐,文官家的女眷们在一个帷帐。
颜芷汐封诰是县主,属于宗室女眷那一拨儿的,到了这会儿,便不得不与奉恩侯太夫人婆媳分开了。
不想奉恩侯太夫人却拉了她的手,笑道:“你这丫头急什么,且先随我进去与大家伙儿都打个招呼,我再亲自送你过去也不迟。”
颜芷汐便知道奉恩侯太夫人这是有意给自己做脸了,本来还想着今日人多,未必能与宣平侯太夫人婆媳打上照面儿的,说实话,她心里也还没做好准备,到底如今彼此名分都定下,与之前不一样了。
可奉恩侯太夫人的美意她也不能拂却辜负了,遂只能笑道:“那我扶您老人家进去。”
扶着奉恩侯太夫人进了右边的幔帐。
就见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大半都是熟面孔,一见奉恩侯太夫人婆媳进来,纷纷笑着上前行礼打招呼,不然就是含笑点头致意。
待瞧得扶着奉恩侯太夫人的颜芷汐后,认得的少不得也笑着与颜芷汐寒暄一番,不认得的则连忙问旁人颜芷汐是谁,待知道是普宁县主后,忙也上前说笑寒暄一番。
弄得颜芷汐脸都差点儿笑僵了,好在自觉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很快宁国公老夫人祖孙三代与宣平侯太夫人祖孙三代也到了。
颜芷汐忙上前行礼,宁国公老夫人与夫人,还有世子夫人都是满脸是笑的让颜芷汐‘不必多礼’。宁国公老夫人又向一旁的宣平侯太夫人道‘恭喜’,“这么好的儿媳妇,可惜落到了你们家,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却也只能是羡慕,妒忌都妒忌不来,谁让令郎也是那般万中无一的人品才貌呢,这便是所谓的‘栽下梧桐树,引来凤凰鸟’了。”说得宣平侯太夫人满脸都是笑,亲自拉了正给她行礼的颜芷汐起来,笑道:“我也高兴咱们家栽的凤凰树,总算是引来凤凰鸟了……好孩子,身体都恢复了吗?得亏姻缘天定,不然因我当初牛心左性的缘故,惹得钰儿错过了你这么好个姑娘,惹得我们宋家错过了你这么好个媳妇儿,我如今得后悔成什么样儿?”
颜芷汐应景的红了脸,小声说道:“太夫人言重了,也过誉了,我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多谢太夫人关心。”
希望宣平侯太夫人是真被她为宋钰挡了一箭的行为所感动了,所以才由衷的接受了她,与贤妃也并没有任何时候都同心同德,而是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吧。
余光却不经意对上了宣平侯夫人的脸。宣平侯夫人自进了帐中,见到颜芷汐竟也在起,便是满心的恼怒了,多亏养气功夫到家,面上才没有露出来,谁知道婆婆却待颜二那般的亲切和善,她心里的恼怒便有些掩不住了,待迎上颜芷汐看过来的目光后,更是瞬间冷了脸。
狐媚子,小贱人,到底给她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还瞒着所有人,一路偷偷的追去了承德。
若不是娘娘得知后,打发人快马加鞭送了信儿回来,只怕到他回了京城,家里都还蒙在鼓里,当他这两个多月不知道多刻苦多努力,连家都顾不得回一趟。害得她被侯爷大骂了一顿‘教子无方’不说,还连儿子也给大骂了一顿,说他‘只知道沉迷于女色,压根儿不是个成大事的料,还是趁早离了东山大营,别再一副拼命求上进样子的装相’,她怎么就生了那么个没出息的东西,真是气煞人也!
颜芷汐对上宣平侯夫人的冷脸,也就是一瞬间,便把视线移开了。上辈子彼此是婆媳的关系,宣平侯夫人便从来没喜欢过她,如今彼此的关系变成了妯娌,她瞧着倒像是越发的厌恶她了,不过与她何干,用王师叔的话说,她又不是银子,当然不可能人人都喜欢,所以,爱谁谁吧!
想着,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忙看了过去。
就见对方不是别个,却是满脸善意的甘氏,看来她已经请封了世子夫人,不然这会儿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亦足见从宋桓到宣平侯夫人和太夫人,都对她很是满意才是,她自来是个妥帖人,心地好心术也正,上辈子也是很让宣平侯太夫人婆媳满意,过门不到半年,就给她请封了世子夫人的诰命,倒是没想到,这辈子会让她们更满意,不管怎么说,总是一件好事,她打心眼儿替她高兴。
于是也善意的冲甘氏笑了一下。甘氏偷看被逮了个正着,一张秀美娟丽的脸立时红了,却仍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只在心里暗忖着,这位普宁县主、她未来的四婶好小啊,不过好生漂亮,那股子自信飞扬的气质,也与寻常闺秀大不相同,倒是不怪能吸引住四叔那样的人中龙凤,优秀耀眼的人,本来就只会喜欢同样优秀耀眼的人嘛。
就是自家太婆婆与婆婆好似都不太喜欢她,哪怕面上没表露出来,她也多少能感觉到,是为什么呢?她才见这位普宁县主第一眼,就对她很有好感了啊……罢了,这些事也不是自己一个才初初站稳了脚跟的新媳妇能管的,以后再看再说吧。
很快有内侍陪着笑脸跑了进来:“诸位夫人,皇后娘娘升宝座了。”
所有人立时都噤了声,满脸肃穆的按各自的等级品秩分成了两列站好。
奉恩侯太夫人便要送颜芷汐过去宗室女眷与公主郡主们的帷帐里,亲口答应了的事,她自然要做到。
颜芷汐推辞不过,只得由着奉恩侯太夫人送她去了隔壁帷帐里。同样已经肃色站好了的一众宗室女眷与公主郡主们的目光,便齐刷刷都落到了她身上来,对她的身份看起来倒是一个个都一副了然的样子,只是神色间都很是疏离与矜持,显然并未将颜芷汐这个“假宗室”放在眼里。
亦不是很担心有朝一日她们会求医到颜芷汐名下,她们都是天家的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颜氏一个小小的医女,将来她们有需要了时,还敢不给她们治病不成?
日常维持住应有的礼节也就是了,亲自与其论交,却是不必的。
还是见了送她过来的奉恩侯太夫人,打头的两位贵妇——看装束明显是亲王妃的,脸上方有了笑容,与奉恩侯太夫人点头致意:“您老怎么过来了?”
奉恩侯太夫人笑道:“送我这孙女儿过来,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朝见,还请两位王妃娘娘与大家伙儿多多关照才是。”
因时间紧急,奉恩侯太夫人说完,便又叮嘱了颜芷汐一句:“待会儿散了等着我们一起回去。”
便折回了她们的帷帐去。颜芷汐这才在所有人探究,当然也不乏有几道善意的目光中,依照礼服,找到了县主们该站的位子,站到了最后一个位置上,心里则想着,可惜信鞍王世子妃如今有孕在身,今日没来,不然好歹她还有能个熟人,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眼望去,一个人都不认得。
好在这样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一阵隐约的丝竹管弦之声过后,有内侍进来传大家伙儿了:“内命妇们觐见完毕,该各种王妃公主郡主夫人们了……”
于是大家鸦雀无声的鱼贯着出了帷帐,在内侍的带领下,进了坤宁宫正殿去。
颜芷汐这个县主在一众宗室女眷和公主郡主们当中,委实不算什么,站位自然也很是靠后,甚至连上首宝座上端坐的房皇后的脸都看不清,不过她也没打算在这样的场合出格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