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汐搭完左手的脉,又换到右手上,等右手也搭好,才翻了翻产妇的眼睛,再轻压了下她肚子,才站起来,对她官人说:“你夫人尚且有救,我即刻开方子给你,你照方子捡药后,就煎煮了伺候她喝下,只要服了药,就能消解体内的热邪,去掉脾胃间的肿包,这样气机得开,她就能呼吸,人也会苏醒了。”
那男子将信将疑:“真的吗?我夫人有救吗?但邹大夫明明说了……姑娘,您年纪尚轻,只怕……”
邹大夫说话虽然难听了点,脾气也不太好,但毕竟是方圆百里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了,相比面前这个十余岁的丫头,他更信任邹大夫。
颜芷汐面对他的质疑,也不置气,只对古季说:“去车上拿来纸笔,我要开方子了。”
“这就去。”古季忙去拿了纸与笔来。
颜芷汐就开了方子:“茯苓一两,白果二两,半夏一两,麻黄二两,紫苑一两、陈皮一两……”邹大夫也闻声赶来,一看颜芷汐给开的方子,不禁冷笑道:“姑娘,你才多大啊?即使生下来就习医,也只是区区十余年罢了,知道如人搭脉如何开方子么?人命大于天,可不能胡闹,您可胡闹,回自己家去闹吧!”
皆是寒药,给产妇吃,即使作死马医,也不是这么个作法。
颜芷汐用余光扫了眼邹大夫,看他长得瘦瘦的,一脸怒气,又见这医馆不算小,学徒什么的也很多,该是有些能力的,否则也不会铺那么大摊子了,难怪有些许的傲气。
但他再是有能耐,还能高过师傅么?
虽说她也只是学到师傅两成的实力,却也不能辱没师傅声名才对,况且还关乎人命,她便更不能退却。故而笑言:“我有没有胡闹,待病人用了药后,就一清二楚了。阁下还是快去捡药的好,不用跑远了,就在这儿捡就是,也在这儿煎煮,早点叫你老婆服了药,她也早点醒过来,待她醒来,我再开张方子,叫她将肚中死胎排出,这样她才能好。”
“死的?”
邹大夫和那男的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只是邹大夫还一脸不信:“姑娘你真会胡说八道,那产妇肚子里的胎儿分明活的,只是半年不到,便是狠心剖开肚子,把孩子拿出来,他也是活不了罢了,但他确实活着的,姑娘却道这是死的,实在是……我最后说一次,姑娘想胡闹请回去胡闹,这儿可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不容你胡闹取乐!”
那个男的却一脸悲戚,呢喃:“怎么会是死的呢?怎么会?昨天都还动着……莫非母妇俩,当真一个都保不了么……”
白露早就受不了邹大夫的傲骄和偏执了,不禁反驳说:“我家姑娘可是在救人呐,没有胡闹,邹大夫你嘴放客气点,以免到时知道我家姑娘是何许人也,你怕是无地自处啊……”
话音未落,就被颜芷打断了,看着邹大夫说:“邹大夫您断定她是由于胎气上涌而致使的噎膈症对吧?但我有不一样的观点,我判断她是因为死胎而引起的壅积症。”又看着那男的:“你老婆是否一个半月前,就身体不适了?除却干呕,吃不了咽不下,还见红,身子也发肿发胀,对吧?当时胎儿就死了,因为死胎的原因,你老婆肚中长了肿块,形成淤积,才使她又呕又吐,却又无法排出死胎,待淤积愈演愈烈,当然人就全身发胀发青,陷入昏迷了。”
“姑娘如何得知我妻子一个半月前就身体不适的呢?”那男的一脸不可思议道,“原本前边两月都好的,我与娘还觉着,她这一胎省心,却没曾想过了两个月,她就吐了起来,但我娘却说这很正常,待她见了红,我娘也慌了神,请大夫来给开了安胎的药,才止了血,却也不敢再叫她干活了,只是整天躺着……不料,不料却愈躺病况愈重,让邹大夫看了下,居然说两个都没得救……姑娘,您既然连我妻子何时身体不适都清楚,那您肯定救了了她,还请您发慈悲,发慈悲啊……”
说罢,又对颜芷汐磕起了头。
颜芷汐实在不太适应这架势,古季见了,赶紧说:“你这人真是,咱家姑娘不是都开了方子了么?你不快去捡药,反倒磕起头来有何用处?再这么耽搁,怕是你妻子真的危险了。”
那男子恍然大悟,赶紧起身,擦了下泪,跑去里边捡药了。
那掌柜一时不知要不要帮他捡药,犹豫地询问邹大夫:“东家您瞧……”
一看邹大夫点头,这才带人着急去为那男的捡药了。
邹大夫看着颜芷汐,有点不情愿地说:“姑娘,你刚才说这胎儿早死了,但我分明还能把出脉搏来,虽然邹某不才,但应该是错不了的。”
心中已经有点相信颜芷汐的判断了,但还不太服气,颜芷汐笑言:“我亦诊出其有脉搏,也不怪邹大夫不相信了。况且产妇肚子一见就不低于六月,也跟她怀孕日期相吻合。但看病不能单凭脉象,四诊亦不可缺其一,二则产妇因病重危重,脉象早就紊乱无序,也无法切得准,就更要多花点工夫来做四诊了,邹大夫想来是病人过多,时间仓促,一次两次做不到这么细致,也是情有可原的。”
说得邹大夫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他还不仅仅为产妇搭脉,确认没得治后,就让亲属拉走么?而且他还确认产妇所患的是噎膈症,也是根据这个判断胎儿尚且活着,根本没有往壅积症上想好吧……
但自己行了这么久的医了,即使闭着眼,也不会输给这么个丫头片子才对啊,还是待产妇服了药再瞧,不到最后关头他可不会服输。
邹大夫想了想,对颜芷汐说:“姑娘既然说病人服药之后,就会一清二楚,就先将人抬到屋内,也耽搁姑娘一点工夫。”
颜芷汐深知邹大夫不太服气,但她也没多余工夫等待,思量片刻,又写了个方子,对邹大夫说:“待产妇醒来后,还请邹大夫叫人按方子上所写的煮药让她喝下,如果这是头一回生产,最好寻个稳婆子来帮忙,让她把死胎顺顺利利排出来,还有就是跟她外子说,只要保养适宜,往后还会生孩子,叫他不要灰心丧气,好生照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