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你说吧。”鄢昔坐直身子,纵是再难过,但好友的忙也得帮。颜芷汐见她情绪好了许多,原本还懊悔不该说这话了,现在也顾不上了,说:“这么回事,我看上了跑马上一处汤泉庄,想购入名下,这样我娘跟我往后就能去小住些时日了,对有的人和事,就眼不见为净了。但我们手头钱不够,卖方说最晚二月上旬就要见钱,不然就转卖别人了,我怎么算都还差八百两,想着如果月底能凑够钱,自然再好不过,如果凑不够,只有问昔姐姐借点儿,就是不知……”话音未落,鄢昔却笑道:“呵,我以为什么事?原来是借钱呢,八百两么?我马上叫人取来,但八百两够不够?要不再多拿二百两好了?也不要说借,我们之间谈借就见外了,权当我凑的份子,往后你跟李婶去小住时,我也要跟着去,否则我不好吃你们住你们的,就这样吧。”
颜芷汐原本想着,鄢昔手头肯定宽松,但这宽松也是对比自己而言的,她终归是个大家闺秀,常年养在闺中,宁国公府再家大业大,小姐一月用度也只有五两银子,外加宁国公太夫人与夫人明着暗着的补助,她手头值钱的或许不少,但现钱应该不多,自己张口便是八百两银子,就怕她也要东拼西凑,才凑得出来。
不料听她口气,手头居然有数千两一样,没想到自己交得个土豪朋友。故而笑道:“八百两足矣,不用加了。昔姐姐你真行,居然是个小土豪,但你再豪再富,这钱也只算借的,只是不收利息便是,至于往后你想来庄上小住,随时都可以……你别再说,就这样吧,否则我不问你借钱,问人家借了。”鄢昔只好将溜至唇边的话吞回去,说:“行了行了,即使借的,待你何时手头宽松,何时再提还吧,我娘与祖母每月都派人送钱给我,我那个大姐姐虽然住得远,也常常在信中夹带银票,更别说各种打赏了,因此我手头宽松得很呢,你不用担心我缺钱花,就着急还钱,知道吗?”
颜芷汐当然不会拂逆鄢昔的好心,赶紧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待我手头宽松时,一定还你。”
姐妹二人聊着天儿,不知不觉到了午时。
宁国公太夫人果真没派人来请她们来自己房中用膳,只差人送了些菜,随后宁国公夫人也差人送了三两菜式。
颜芷汐和鄢昔坐着吃完,又吃茶聊了会儿天,鄢昔还要跟宁国公夫人学习持家,颜芷汐不好久留,就跟鄢昔一起去往宁国公夫人那里,为后者问完安,就又告辞了鄢昔,离开了。
待车驶出宁国公府,颜芷汐才长吁了口气,鄢昔是个开朗活泼的,应该能走出来,自己就多陪陪她。这般思量着,又不禁想起宋钰,鄢昔能跟那人有所交集,已经是很难得的了,终归天底下那么多人,两名陌生人邂逅的概率本来就微乎其微,况且她与宋钰还不只是邂逅,甚至情投意合,就更难得了……她定要好好珍重这来之不易的缘分,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的!
车晃荡着,颜芷汐慢慢有些犯困,就靠在白露肩膀上,准备小睡会儿。
只是才恍惚地睡熟,就隐隐听到白露的声音:“……停了么?”
颜芷汐顿时惊醒了:“怎么回事?”白露见她醒过来,赶紧说:“吵着姑娘了吧?是车突然停下了,我问季哥儿出了什么事?季哥儿说,经过一处医馆,似乎有名孕妇郎中说没得治了,她官人却不依不饶的,不停磕头求郎中开药方子,惹来许多人瞅热闹呢,车也走不了,姑娘请宽心,我跟季哥儿说绕行了。”
颜芷汐明白过来,思量片刻,说:“既然碰上了,断然没有坐视不管之理,我们且去瞧瞧。”
“但姑娘,街上人来人往的,一旦哪个没眼的撞到您……”白露迟疑不决。
但话音未落,颜芷汐就自己掀开了帘子,白露没辙,只好为她戴上纱巾,先下来,再扶颜芷汐下来,让古季开道,一行三人就到了围观中心。
果真见到地上一抬简陋的架子上,躺着个面色发青,陷入昏迷的孕妇,肚皮隆起,估计怀了七八月的身孕。一边地上跪着一个老老实实的男子,正不停磕头,一面磕头一面哭求:“邹大夫,您就行行好吧,为我夫人开个药方子,权当试试,她分明还有气呢,肚中的孩子我昨天发现在动着,怎的今天就没救了啊?邹大夫,您就行行好,行行好……”
前额都磕破了皮,血模糊了一片,也不觉得疼一样,还一个劲地磕头。
白露刚才还很不情愿颜芷汐下来的,此时却心软了,轻声对颜芷汐说:“姑娘他们太可怜了,您务必要救了那个妇人家。”颜芷汐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就从医馆中走出一名掌柜样子的男子,言辞颇为不耐烦:“你这人真是一根筋,咱们东家说过了,你夫人是胎气上涌引发的噎膈症状,如果发现及时,救助及时,还能母子平安,但人因血气上冲,以致脾胃赢弱,无法化湿,导致身子膨胀,于脾胃之间也有肿块,且陷入昏迷了,你才送过来,哪儿还有救啊?尽快拉回去,料理后事,莫要在这儿赖着,我家医馆可是救死扶伤的,被你挡着大门,病人没法进来,贻误病情乃至出人命了,你承担得了那责任么?”
那个男子却还是苦苦相求:“但我夫人分明活着呢,怎么料理后事啊?还请邹大夫行行好,开个方子,还请邹大夫……”
掌柜得更加不耐烦:“你还真是一根筋呐?怎的就听不进好话?行,你既然不听好话,我也不用客气了,你们几个五大三粗的,还傻愣着干嘛?快把他弄走啊!”
“且慢!”
颜芷汐见数名学徒蜂拥而上,就出言喝住他们。
“哟喝!”
那些学徒以及掌柜,见她以纱蒙面,雍容华贵的,气宇更是超凡,虽说只跟着个丫头小厮,但一见也知是千金闺阁,一时也不造有所造次。颜芷汐来到那名孕妇身边,拿起她的手,专心为她搭起了脉,皎白的手跟孕妇又糙又青的手,形成强烈对比,一时叫她官人及围观的人都惊呆了,全都剩下一个想法,这个一看便知是大家闺秀的,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