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居然有脸来见她,难不成他觉得,他有资格在她跟前儿摆谱吗?
粗婆听了,有些犯难,犹豫道:“老……老爷说有事要见见二姑娘的,二姑娘最好去一下,听说那老爷很是开心,二姑娘不想过年下的,引老爷不开心吧?”
他开不开心,跟有她什么关系……颜芷汐正要开口,一边的林氏却说:“你爹既然有事,你就去看看,反正在家,也受不了冻,速去速回,我等你散步呢。”
见林氏都开口了,颜芷汐才不情愿地说:“那好,我去去就回,娘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随后穿上大氅,带了白露,随那个粗婆一并去往外院颜孝文的书斋,却不知颜孝文这里有宾客,他正跟宾客有说有笑的,“……真是难为了你,能有这份心意,想来那牛先生也受了你的拜师礼的,也真正教过你,你能如此感念师恩,过年下的还专程来向他拜年,而我却没有教过你,你也如此知礼守礼,实在是很难得。荀子有云:君子隆师而亲友,以致恶其贼。你是真正实践了这句话,真是我朝晚辈之楷模,难怪世人都说宣平侯府家风甚好,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呐。”
端坐于下首的宾客,不是外人,正是宋珩。听了赔笑说:“世叔当真言重,晚辈实在难以当得如此评价,亦不敢诳称什么楷模!那天实在是事出有因的,让我无福受得您谆谆教诲,可在我心目中,世叔跟牛先生一样重,因此弟子当服其劳,替您办事那都是弟子的本分,况且今天我只不过上门向您拜年罢了,如果您再这般客气,我就真的要汗颜无地了。
话讲得很是客气,但内心却更加不耐烦。
难怪宋珩颇不耐烦,任谁绕口令般将一样的话在一刻钟内,反反复复说上六七遍,也会不耐烦,况且宋珩心中还对颜孝文深为不齿,当然不耐烦也要翻上几番了。只想着能见到颜芷汐,颜二老爷纵是千不好万不该,也毕竟是她的生父,往后说不定还会当自己……岳丈,而且没他的帮忙,今天他是见不着颜二姑娘的,那忍耐下也没什么了,才硬是忍住了,没有将情绪表现出来。
颜孝文当然不知道宋珩内心已经很不耐烦,只是看宋珩愈发顺眼起来,原本生得好且罢,偏偏仪态气量还上乘,不是宣平侯府那种人家,当真养不出这种儿子。
可惜这宋二爷样样都好,就是眼光不好,喜欢上谁不行,偏偏喜欢上颜芷汐那不孝丫头,他怎的没喜欢上舞儿,舞儿除去是庶女外,哪样比不上颜芷汐?
真气恼了他,明天就将林氏休了,扳正孔氏,让舞儿摇身一变,成为嫡女儿。但心中生气归生气,颜孝文也明白,短期内是没法休了林氏的,便只有自我宽慰了,即使未来颜芷汐真嫁进了宣平侯府,亦是自己亲生女儿,胆敢不孝敬他,助他卷土重来,他就去衙门外撞鼓申冤,告她不孝敬他这父亲。
但话说回来,那丫头究竟有何魅力,能迷倒叔叔,又迷倒了侄子?
颜孝文正要再说,忽听外边传出粗婆的喊声:“禀老爷,二姑娘到了。”
宋珩的心顿时怦怦跳得厉害,虽说先前已经确实过许多次,自己穿着装扮没问题了,此时却认真又看了看,他都有两个月没见到她了。
颜孝文却高声说:“进屋。”
颜芷汐很快进了屋,满脸冷漠,满脸疏远,目不转睛地进来后,屈膝见了礼:“见过爹爹,不知爹爹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却是不等颜孝文让她起身,她就自行起身了,让颜孝文一阵冒火,这死丫头……想到宋珩还在,才硬是忍着了,强颜欢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着我们父女俩许久没有好生说说话了,难得今天得了闲,才专门喊你过来,好好说话。另外,正巧宋二爷来向牛先生拜年儿,顺便来向我问安,我考虑到你们同为师兄妹,没什么可回避的,就没有派人跟你说晚点再来了,你先向你宋师兄行行礼。”
颜芷汐听了,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屋内还有一人,是她一直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宋珩,原本难看的面色,更加阴沉得能滴水,说:“爹爹既然有来客,女儿便先行告辞。”
说罢掉头就走。
却是还没走到门前,就听见后边传来颜孝文几乎恼羞成怒的喊声:“站着!你看看你,什么态度?什么待客之道?你娘整天就是这样教你的?”
居然还说她娘的不是!
颜芷汐气得怒形于色,更是加快步伐。
一气之下,走到了抱厦中,突然面前暗了暗,一抬眼,就对着宋珩小心谨慎的面庞,声音更加小心谨慎,“那,二师妹我……不,二姑娘,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吗?就是三两句话而已,不会耽搁你很久的。”颜芷汐情绪糟糕透顶,话当然也说得不客气了:“不好意思,我与宋二爷没什么好聊的,再者家父想不起宋二爷要回避,宋二爷会想不起?或者贵府规矩就是这样,令尊见外男之时,也叫令妹一并见外男,无需回避?”
爹爹恨不能打死了她,怎会平白无故想见她呢?因此惟一解释就是,这种会面,一定是宋珩的恳求或是承诺了某种好处,才使爹爹答应的。
但凭什么不替她想想?一人自恃为父,就对她胡乱发号施令,一人以为想见就非得见他不可?前世今生,她最痛恨也最讨厌的两个人,就是他俩了。
宋珩见颜芷汐满脸冷酷无情,话更讲得一点也不客气,心中顿时很是难过伤心,言谈举止也更加拘束,支支吾吾道:“实在对、对不住,二姑娘我明白我有失礼节,不该这样,要换作我妹妹遭遇这种事,我也很冒火……但我、但我真的很想见到你……”就明知这事不妥当,还是壮胆对颜孝文开口了,想着如果颜孝文不答应,他就只有另想路子,只是想找寻个颜芷汐闲在家,他亦暂时得闲,不用让人亦不亦趋跟随着的时机,只怕很难,但是再难他都不轻言放弃!
没曾想颜孝文听了他婉转的恳求,居然立刻唤粗婆进了屋,叫请来二姑娘,说他有要紧事要马上见到二姑娘。
宋珩得偿所愿,反倒更加觉着自己冒失了,想想便知这颜二老爷跟她们娘儿俩关系实在不好,终归颜二老爷因灭妻宠妾而丢了官位与功名,平时在家中多么过分霸道,想想便知了。
却不料他对嫡女儿能如此怠慢,这算什么爹?只要对女儿有一点怜爱的爹,也绝不会干出这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