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太夫人改变了心意,不想帮宣平侯老夫人逼她?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她最少能松口气。但今天这种场合,想那宣平侯老夫人多半也会去,要如何避免跟她碰面呢?以及……宋钰,叫他不要来,居然真不来,他何时变得这么听话了?
在颜芷汐的异想天开中,颜家的车到了结彩悬灯,装点一新的宁国公府,之后一家子被满面春风的管事嬷嬷迎入二门,再被专程司客的鄢三夫人带着,去往今天宴饮的正堂。一袭天青色折枝花纹地鸾凤织银通袖袄,戴了一整套的羊脂玉头面,红光焕发的宁国公太夫人见到颜芷汐,就拉着她的手假装怒道:“丫头啊,你说你多久没看我了?今天好不容易过来,莫怪我不放你走啊。”
颜芷汐赶紧赔笑:“最近实在不得闲,才没有来向祖母问安,今日来前,就做足了被罚的心理准备,祖母尽管罚吧,莫要心疼了。”
一番话说得宁国公太夫人笑道:“嘿,以为这么说了,我便不罚了吗?心疼又怎么样?该罚还得罚,我想下,要如何罚你才好?”
鄢昔在一边笑言:“祖母我倒有个好法子,要不罚芷汐妹妹今日待宾客四散而去后,就拿个扫帚,将花厅内外扫个干干净净净,这样可好?”
“好啊,真有趣,这就样定了吧。”宁国公太夫人兴致颇高。
颜芷汐却是一副惨兮兮的模样:“别啊,祖母这大厅这么大,估计手也得扫得麻了,不如让昔姐姐陪我一起扫吧?互相帮衬着扫起来也快些……”
一语未罢,鄢昔就已经上来准备治她了,“扫地你就想起我来,别的事怎会想不起我呢?这么久都没想起来看我?”
旁人看在眼中,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毕,颜芷汐才肃然下跪,谦恭地为宁国公太夫人磕了三下,说:“芷汐恭祝祖母万寿无疆。”随后呈上林氏的礼物——一副她亲手绣好的五福砚屏,为这林氏先前整一个月几乎手没停过,与颜芷汐的礼物——一对羊毛卧兔,里边装有安神益气的草药,戴在头上,能促进睡眠,祛病延年。
高兴地宁国公太夫人立即就把一只卧兔戴头上了,才笑着对旁边的颜老太太说:“今日老太太要不来,如此好的孙女,我就独占了,再不让她走,叫她时刻伴我左右了。”
颜老太太赶紧赔笑:“老夫人中意她,那是她的福分,如果您不嫌,就让她小住些时日,刚好陪陪您,只怕您到时又会嫌她淘气。”
又对宁国公太夫人介绍起了三太太与颜曦颜莞:“这位是我三儿媳,这位是三孙女与六孙女,大儿媳与大孙女及五孙女您已见过,我就不多说了。”
大太太与三太太就赶紧领子女儿上去,为宁国公太夫人磕头祝寿起来。
拜过起身不久,就听见外头有人禀告:“宣平侯夫人带小姐到了——”
之后,果真见到鄢三夫人笑着带上宣平侯夫人与宋淑母女们进来了。
一番客套后,宣平侯夫人入了座。
因为是正面碰见的,大庭广众的,宣平侯夫人也不方便佯装没见到颜老太太与颜家的人,就又起来向颜老太太行过礼,再对一边的大太太与三太太点点头,众人又轻声客气起来。大太太暗自松了口气,庆幸多亏刚才宣平侯夫人讲太夫人生了病,因此没有来,否则以她那尊贵的身份,若要自己家难看,自己家也只有受着的份儿,就算她养气的工夫到位,不让自己家难看,只要装作没看见,却也很尴尬。所幸被鄢昔姐妹带着向偏厅走去的颜芷汐隔老远听见宣平侯老夫人没有来,也暗暗舒了口气,毕竟是宋钰的生母,如果宣平侯老夫人真想给她难看,受或不受,最后难办的都是宋钰。因此,宣平侯老夫人不来,真是太好了。
却了偏厅后,鄢昔向颜家姐妹和在座的千金闺阁都作了介绍,见到自己家大嫂于偏厅统率全局,也乘机偷懒,拉上颜芷汐去了墙角的冻青后说起体己话来。恰好颜芷汐亦有话问鄢昔,便躲在冻青后边,四周看了看,确信周遭一有动静都能发现后,才轻声问起鄢昔来:“昔姐姐,之前祖母明明说过,叫我娘今日一定要来作客,好给她引荐些夫人相识。怎么突然改了心意?”
鄢昔轻声说:“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前些日子,约摸五六天前,宣平侯老夫人突然差自己贴身的嬷嬷来拜会了祖母,祖母自从上回见过你后,就不准我再插手你与宋将军的事,有什么也不跟我说……可我老想着,来人既然是宣平侯老夫人贴身的嬷嬷,一定跟你与宋将军有关联。我便悄悄躲在祖母房后的那片柏林中,偷听了片刻。”
又对上颜芷汐一脸吃惊,笑了笑,又接着说:“我听那宣平侯老夫人贴身的嬷嬷对祖母讲,宋将军不知怎的获悉了老夫人暗中逼你一事,跟老夫人大吵了一架,搞得彼此很不高兴……老夫人也就转了心意,不管你出阁一事了,也不再麻烦祖母了。自然,如果祖母还替你的终生大事烦心,那便是她自己的事,她反正不再过问了。”
颜芷汐恍然大悟,“因此,祖母也不替我的亲事烦心了,才没坚持着要我娘过来?”
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原本想着不让宋钰左右为难,才没跟他提宣平侯老夫人的行径的,没曾想他还是获知了,而且还帮她解决了问题,还不想跟她说。
像他这样的人,她如何拒绝得了,又如何狠下心?鄢昔颔首道:“就是,祖母哪里想当这恶人呢?她只是想替你保门好媒,想让你往后生活得好些,可那前提是你自己自愿的,若你不肯,她当然不会逼迫你了,况且你还小我一岁,我尚且不着急,你又有什么急的呢?”
说罢更是放低声音:“芷汐,没想到宋将军居然对你如此尽心,没准儿他再坚持下,你们就能……花开并蒂了。那真是再好不过,两情相悦的人,本就该在一块儿啊。”颜芷汐盯着鄢昔明亮的双眸,自从两人认识,头一回羡慕她,不为别的,只为她的单纯。如果自己也像她那样单纯,没这么多的顾忌,不用事事都左顾右盼的,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