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深愿回到家楼下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周遭没有声响。
只能看到远远的,路灯照亮的范围边缘,半明半暗的地方蹲着一个人。
似乎是因为四周太空旷了,那道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验证消息栏的消息已经不知道刷新了多少轮,现在终于有了短暂的停歇。
不知道是被什么样的心情拖拽着,他靠近过去的时候,每一步都格外艰涩,直到即将踏出路灯照亮的范围才停住了脚。
许深愿沉默了好半晌才抬腿去踹人,“滚回家去。”
这一脚没使多大力,地上的人纹丝不动。
似乎是因为并不能判断是不是幻觉,祝煦抬起头后迟疑了良久,那双眼睛像是已经找不到焦点。
他慢慢站起来,伸手抱上了人才不确定地出声,“是你吗哥?”
往日清晰的声线变得沙哑,晦涩的字眼有些模糊。
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的时候,许深愿皱了皱眉,“你喝了多少?”
这冰凉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时,那双眼睛里才倏然找回几分神采。
没人回答这问题,祝煦突然站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看着他,“许深愿?”
肉粉色的唇轻轻抿起来,没有人应声,那双浅棕色的眸子有些冷淡。
宽大的手掌突然覆上面前的脸颊,祝煦紧盯着那张脸,被那一抹浅淡的粉色吸引了目光,口中无意识喃喃念着人的名字,“愿愿……”
这醉醺醺的称呼被熟悉的声线带出来,许深愿觉得身子麻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骂人,下一瞬就被准确无误地亲到了唇角。
滚烫。
微凉的夜风中,心被灼了一下。
“祝煦!”
心脏猛地撞在心口,他还未来得及伸手去推,就被人趁机抱了个满怀,健壮的身躯扒在身上,力道越收越紧,险些让人喘气都费力。
和那力道截然相反,落在耳畔的声音却是轻飘飘的,细听之下甚至有些委屈,“我好想你……我好久都没见到你。”
这声音中的弱势和可怜巴巴的尾音让胸口扑腾的火焰根本窜不起来,紧密的拥抱把心勒得又不争气地动摇。
心底里暗骂自己没用,可已经好像提不起力气再去推。
傍晚的风有些凉,许深愿被缠得动不了,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楼栋,又看看身上的人。
再怎么装作不在意,他也很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回来。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想生出把人扔在大街上的决心完全是妄想了。
他没见过祝煦喝醉,不知道他还有几分神志,只能根据这人的精神状态勉力安慰自己是在场唯一一个清醒人,不必在意什么。
“太紧了,松开一点。”
许深愿终于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依旧冷,却不知不觉缓和了几分。
喝多的人这时候倒像是能听懂了,老老实实地松开一点,但依旧紧紧贴着不撒手。
许深愿也没有和醉鬼讲道理的打算,只费劲地架起人,往家走。
醉了的人太沉,祝煦大半个人都倚在身上,他被累得够呛,进门就把人丢到了墙上去靠着,自己站在门口好好地喘了一口气才去关门。
门关好的瞬间,未及转身,高大的身影已经覆盖下来。
他一点没防备,生生被人翻过来按在了大门上,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唇间就被堵住。
丝丝缕缕的酒气蔓延开来,逐渐加深,比夜色还要浓重。
胸膛剧烈起伏着,不知道是气得还是什么。
他想挣,可手被人按着,腿也被人顶着,祝煦一点不收力,他根本就动不了。
那吻来得有些急,生涩又激烈,浅淡的唇变了色。
两个人的呼吸都乱,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时间,许深愿被那酒味呛得咳了两声。
再抬眼看过去就正对上人直直的目光,“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祝煦的声音低低的,明明这样问了,却又似乎是并不想听到答案,只还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让他亲你。”
这字句缓慢又艰涩,那声音里再找不到往日的清亮,沙哑得有些发苦。
许深愿愣在那里,一时间忘记发火,心头的火苗明明灭灭,他转瞬便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不知道是出于赌气,还是什么恶劣的心理,他一点也不想解释。
那天男生和女生紧紧贴在一起的画面不可遏制地浮上脑海。
说出现就出现,说消失就消失,嘴上说着多么喜欢,背地里又和别人那样亲密。
他凭什么,这样质问自己。
黑暗里,那吻再次覆上来时,许深愿立即偏头躲开了。
热息擦过脸颊。
祝煦也没再凑上去,反而把头埋到他颈间,唇也贴着,轻轻蹭蹭,“他亲过这里吗?”
心脏跳得太厉害,不想叫人发觉。
“跟你没关系。”
许深愿的声音很冷,这话音落下的时候,箍在腰间的手又紧了些。
滚烫的掌心带着些力道,紧紧贴在柔韧的腰间,痴迷地摩挲。
那只手还在向上,许深愿已经看不清那双眼中的情绪,声音隐隐有几分不稳,“祝煦!”
已经捻上去的手猝然停了下来,但似乎并不是这呵斥的缘故,因为它在下一秒就抚上许深愿衬衣前的小口袋,在短暂的凝滞后,指尖捏出些什么。
那里装着什么东西,即便原先不知道,现在被人捏在手里,看形状,听声响,也该能猜到的。
许深愿有些错愕,大脑空白的下一瞬便猛然回忆起珂郁偲说的话。
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觉得没有必要解释,最终只是沉默地抿起了唇。
这沉默似乎刺痛人的神经。
祝煦捏着手里那几片东西,指腹反复摩挲,却怎么也改变不了摆在面前的事实。
“你跟他……”
这句话没能说完,一个未完的问题,只勉强吐出几个字声音已经哑得听不清。
被按在门上的手倏然重获自由,许深愿却忘记了动作。
身前的人紧紧抱上来,腰间的力道大得有些疼的时候,他也忘了作出反应。
脖颈莫名染上一点潮湿,许深愿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怎么也湿了,他有些茫然,以至于被人托着抱起来抵在门上的时候,忘记挣扎。
那吻有些急,带着跌宕难言的情绪。
唇瓣被人咬得发起疼的时候,才勉强唤回几分神志。
相贴的胸膛温度很高,许深愿用力打在人肩头,终于得以开口时,嗓音里便刻意增添几分戳人的冷,“你放开我。”
“我放开你……”
祝煦垂眸看着那瓣色彩隐没在黑暗中的唇,喃喃念叨着许深愿的话,尾音消散时便沉默下来。
许深愿攥着他肩头的衣服,隔着薄薄的衣料,指尖触及对方的体温。
心跳在这样的安静中越来越快,他刚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祝煦却像是回了神,突然稳稳地抱着人转身往屋里走。
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揽上面前的脖颈。
整个人摔进柔软的床垫时,大脑有短暂的空白。
窗帘没有拉,月光倾泻进来,泼洒在黑暗中那具高大的身影上。
明明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在此刻却有些奇异的陌生。
许深愿看着那件落到地上的t恤,有一瞬间的慌神,“祝煦。”
没人应声,高大的身躯很快便压下来。
他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形,所有的挣扎都无济于事,急促的吻抢走呼吸时,眼眶有些无措地泛起酸。
衬衣也被人扯坏了,扣子不知道崩到了哪去。
那只滚烫的大手在身上胡乱地摸索,磨得皙白的皮肤变了色,电流在体内横冲直撞地走过。
“他碰过你这里吗?”
身体有轻微的颤栗,话音落下的时候,许深愿红着眼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用了力,带着突兀的响声。
祝煦没什么反应,像是感觉不到疼,只是捏上那只手仔细揉了揉。
他捉着那片手心低头轻轻亲了亲,吻从手心顺着往下,到手腕又到小臂,嘬出一个鲜红的印记,带出一句低声的呢喃,“你真的这么喜欢他?”
夜色交杂着月光,两双眼睛撞在一起。
祝煦看着人,明明说着坚定不容人反驳的话,语气却又像是恳求,“不行,哥,不行。”
他反复地强调,又试着去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那张照片算什么?”
喃喃的困惑在寂静中钻入耳朵,躺在床上的人身体突然僵硬起来,扣在那结实肩背的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心底的秘密被人毫无预兆地翻出来暴露在空气中,更羞耻几分。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心里更羞耻,还是身体更羞耻。
他被人弄得无暇去想这个问题。
“你藏在手机壳里的照片,”那声音却不肯停,执拗又茫然,随着********,变得飘忽,“算什么?”
许深愿突然哭了,泪水没入发丝时,从唇间流泻出的字句有些颤抖,“什么也不算。”
他这样说了,声音却冷不起来,像是赌气一样,只剩下难过。
似乎是感知到那话里强烈得无法掩盖的难过,再次覆上来的吻变得缱绻又炽热,像是心口的跳动,无法停歇。
“混蛋……”
模糊的字音被吞掉,和眼角滑落的泪一起消散。
许深愿被禁锢着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软下来的身子没力气挣,短短的指甲死死抠着人,他忍了好久才掀起湿漉漉的睫毛小声说了句疼。
随着*********,便似乎终于忍不住开始放纵自己,忘记什么是理智,什么是应当做的。
只去想,在心里,什么是想要的。
羞耻、愤怒和不合时宜的快感把头脑搅得昏昏沉沉,像是迷失在大雾里。
已然分不清真实和梦境,也分不清心究竟偏向哪一边。
欲望翻涌,眼泪交融的时候,是不同的咸涩滋味。
意识混沌间,耳畔反反复复的低声呢喃消散在黑暗中。
“别讨厌我。”
“哥,别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