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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他~,他袁蛮子怎的就敢啊?这狗杂碎!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早就知道袁蛮子此人性子乖张,却想不到,这狗日的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啊。毛帅堂堂一品大员,太子少傅,又有天子剑、金牌令箭加持护身,竟然……竟然被这袁蛮子说杀就杀了?”
“没有三司会审,没有天子点头,没有司礼监的批红,这驴球子的袁蛮子有什么证据?他凭什么杀毛帅?他个狗日的是要造反吗!”
“这真是让人忍无可忍啊!!!”
“大帅,毛帅冤枉啊!您一定要为毛帅讨回这个公道啊!”
“………”
不出李元庆预料~,会议室内,当李元庆爆出了毛文龙身死的消息,登时便在室内炸开了锅。
晚清时,谭嗣同绝命诗言:“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你或许不认识谭嗣同,与他没有任何交情,甚至,也没听过他的名字,但~,也许就只凭这两句诗,他就会打动你,让你去探寻他的故事。
而此时~,毛文龙的大名,在辽地,在京师,甚至是整个大明两京一十三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但就是毛文龙这样的堂堂一品大员,却被袁督师像是杀一只鸡一般,轻描淡写的就给杀了?
这莫说是东江系出身的弟兄们了,便是普通的老百姓,也绝难接受这种事情啊!
因为这完全坏了规矩,毫无章法啊!
更不要提,弟兄们都是吃刀口上舔血这碗饭~,唇亡齿寒、兔死狐悲啊!
袁督师今天敢这么对毛文龙,那明天,可就不定会轮到谁了啊!
半晌~~,等一众将领们都发泄的差不多了,李元庆慢慢的抹了抹茶盏,发出‘滋滋’的声响,一众将领们这时也反应过来,都闭住了嘴巴,整个室内,瞬时安静下来。
李元庆有些疲惫的扫视过众将,不疾不徐道:“事情已经发生,埋怨已经没有作用。对于此事,你们有什么想法?”
在最初的震惊和愤怒过后,众位将领们此时也冷静下来不少。
段喜亮道:“大帅,袁蛮子此人,简直完全不能以常理而度之。此事真是,真是……”
段喜亮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开口,片刻,忍不住深深叹息一声道:“大帅,为今之计,咱们也只能先等朝廷方面的后续了。”
顺子也长叹息一声道:“大帅,老段说的不错。人已经被袁蛮子杀了,但这狗日的毕竟还是蓟辽总督,咱们也不能直接去杀了这狗日的。此时,咱们也只能等待朝廷的公断,还毛帅一个清白了。”
许黑子,黄国山、杨小船、李三生、王海等诸将,都是点头。
毛文龙的死,大家的确都非常愤怒,更非常的不甘,但却也不能真的就去杀了袁督师。
毕竟,袁督师此时还占据着朝廷的大义,弟兄们都拖家带口,做掉袁督师容易,但后续,这可就是实实在在的造反了。
这时,孔有德也擦干了眼泪,看到李元庆的目光看向自己,他想说些什么,但动了动喉咙,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眼泪又止不住的涌出来。
李元庆这时慢慢品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道:“诸位兄弟,是非公断,咱们暂且先等待朝廷的批复吧。不过,这事情,纸包不住火。公道自在人心。但若是皇太极察觉了,难免不会有异动。尔等都是我李元庆的手足弟兄,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马上就要到年关,正是后金军传统的出兵季。明日起,我将亲自视察各部军务!”
“是!”
众将纷纷跪倒一地。
…………
会议只开了不到半小时便结束了,这种时候,这种事情,多说也无益,弟兄们该有的发泄,李元庆也不能直接阻拦。
但散会后,李元庆却是将孔有德留了下来。
此时,李元庆麾下诸将中,孔有德是当初李元庆点了名,从毛文龙那边要过来。
而孔有德当初之所以会投奔东江,而非辽西,毛文龙的名气,或者说威望,是最关键的核心要素。
他对毛文龙的感情也是极深。
此时,所有人都离去了,孔有德却像个孩子一样,用力跪倒在李元庆身前,滔滔大哭不止。
谁又能想到,孔有德此时已经是威凛天下的宿将,却也会有像是孩童般脆弱无助的时候。
但李元庆却也不劝解,就坐在孔有德身前,点燃了一颗雪茄,静静的等待着孔有德发泄。
良久,等孔有德哭累了,眼泪都快要流干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忙用力对李元庆磕了几个响头:“大帅,卑职,卑职真是没用。大帅辛劳数日,却,却还要在这边安抚卑职……”
李元庆笑着递给孔有德一颗雪茄,又将火石和火折子丢给他,让他自己去点,笑道:“今晚,你在官厅住吧。别回去吓着老婆孩子。”
孔有德一愣,片刻,也反应过来,眼泪不由又要流出来,“大帅……”
李元庆笑着摆了摆手,“小孔,你比我当初想象的,还要优秀不少啊。我李元庆没有看错人啊。走吧。我已经让杨磊安排好了夜宵,咱们三个,好好喝一杯。”
李元庆说着,笑着对孔有德伸出了手。
“大帅……”
孔有德又重重对李元庆磕了个头,这才拉住李元庆的大手,站起身来。
…………
接连数日高强度的生活,身心虽是都已疲累至极,但当晚,李元庆却是陪同孔有德和杨磊,一直喝到了深夜,直到三人都宿醉不醒。
等李元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傍晚,他正躺在他最熟悉的内书房的火炕上。
看到肉眼就能看出疲惫的李元庆醒过来,正在一旁小心伺候的念儿眼泪都要流出来,忙小心将李元庆扶起来,又伺候李元庆喝了些温热的清水,这才欢喜道:“爷,您醒了,您感觉好些了么?”
李元庆一笑:“小孔和杨磊他们呢?”
念儿忙道:“他们中午时便醒了,正在前厅外等着爷呢。”
李元庆一笑,用力在念儿的小脸儿上亲了一下,“念儿,辛苦你了。”
念儿又羞又喜,忙道:“大夫人和诸位夫人刚刚才离去,奴婢马上去告诉她们。”
李元庆哈哈大笑:“也好。你去告诉大夫人,今夜,好好收拾些酒菜,我要陪着大家喝一杯。”
“是。”
念儿离去,李元庆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打开窗户,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心神骤然透亮了不少。
这么多年的努力,虽不能改变毛文龙的命运,但至少,他却保全了陈忠、陈继盛、张攀、陈~良策,包括孔有德等等诸人的命运轨迹。
尤其是昨夜孔有德心结解开,李元庆心里最大的一个心结,也随之而解。
这长生岛,依然还是他李元庆的长生岛。
这辽南,依然还是他李元庆的辽南。
包括东江,或许用不了多久,也将变成他李元庆的东江!
…………
一晃,十几日已经过去,时间已经来到了崇祯二年的十一月中旬。
经过了这些时日的休息调整,李元庆的身体状态又重新恢复了鼎盛,包括岛上的各项军务、政务工作,也都在预定的轨道上,平稳前行。
中午,在军器坊陪同杨老爷子和徐良他们吃了一顿,李元庆回到官厅,正准备在内书房舒适的眯一会儿,补个小午觉,这时,外面有亲兵却是急急禀报,‘京师急报’。
李元庆不由一怔,难道,京师方面已经有了消息?
也不敢怠慢,忙起身来,亲自出去拿来了情报。
情报是三号仓库通过最快速的鸽信发过来。
不出意外,崇祯皇帝并没有对毛文龙之死,太过较真,虽没有‘留中不发’,但却也没有着急盖棺定论,而是先放出了一个风向,他依然对袁督师充满了信任。
虽说李元庆早就对这个结局有了预料,崇祯皇帝也没有正式发下公函来,但此时,真正听到京师的风向传过来,李元庆的心里却还是说不出的滋味。
狗日的啊!
这么多年,毛文龙鞍前马后,困守孤岛,为大明对阵后金的战事绞尽脑汁,屡败屡战,无数的好儿郎抛家舍业,血染沙场,就算毛文龙没有功劳,却至少也有苦劳吧?
但~~,毛文龙就像是一只瘦弱无力的小鸡子一般,被袁督师一剑给宰杀了,你堂堂当今天子,别说有一个公正的表态了,甚至连一句当家作主的公道话都没有!
这~,这又让天下人如何心服口服?
小小年纪,天性却凉薄至此,巍峨堂皇、却是败絮其中的大明王朝,还能长久的了?
便是李元庆这般城府,一时也有些无法控制心中的愤怒了,狠狠将他非常喜欢的一个官窑茶盏,直接摔在了墙上。
登时,‘啪啦’一声脆响,精美的洁白瓷片遍地,映衬在深色调的华贵羊毛地毯上,就仿若漫天的繁星。
正在一旁伺候的小莲不由被吓了一大跳。
但一看李元庆这般脸色,她也不敢过来收拾,慌忙本能的跪倒在地上。
片刻,李元庆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眼神却渐渐恢复了清明,笑着对小莲道:“手有些滑了,不小心摔碎了。小莲,你收拾一下。”
“嗳?是。”
小莲不敢怠慢,忙小心过来,收拾起这些精美的碎片。
李元庆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小莲美妙的腰~臀曲线,片刻,却不由用力的摇头失笑。
就好像当年那一幕。
“袁氏四世三公,可当天下?”
回复的却只有轻蔑至极、却又霸气凛然的一声冷笑:“豚犬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