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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文龙已经下葬,今夜自是不用再为毛文龙守灵。
加之这几天有些爆炸般的生活,强度实在是有些太高了,诸部将官,包括士兵们,也都需要时间休息。
李元庆的营地与陈忠的营地不过咫尺之遥,两人还有诸多私密的问题,需要通个气,陈忠直接跟李元庆回到了李元庆的大帐内。
在此时这般状态,李元庆与袁督师之间,太多的东西需要‘避嫌’,但与陈忠之间,自然不用太过避讳什么。
来到大帐内坐下,亲兵奉上了热茶,哥俩儿一人点燃了一颗雪茄,陈忠低声道:“元庆,袁蛮子这鸟厮怎的这么急着便要走?他难道放心把这摊子,交给咱们来收拾?”
李元庆长长的吐出了一口烟雾,淡淡一笑:“大哥,袁蛮子此人,虽是自大傲娇,但其手段,还是不错的。昨日时,若不是咱们提早有了准备,怕是咱们~,也要着了他的道。大哥,东江是毛帅的东江,却也是东江弟兄们的东江,之后的事务,就交给陈继盛和毛承禄他们自己吧。明日,咱们也直接返回。”
陈忠这时也明白了李元庆的意思,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忙道:“元庆,若,若是这般,万一,万一出了茬子……”
李元庆一笑:“大哥,你且放心便是。茬子~,肯定是会出的。不过,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陈忠已经完全明白了李元庆的意思,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忙道:“元庆,值此时节,若是,若是大动刀兵,会不会……”
李元庆却是用力拍了拍陈忠的肩膀,看向了陈忠的眼睛:“大哥,这种事情……这张饼就这么大,就这么多。有的人吃的多了,有的人吃就少了,有的人注定就没的吃。大哥,咱们也不是神仙,怎么可能面面俱到呢?有些人就是要寻死,咱们又怎能拦住?”
陈忠不由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重重点了点头,一时却说不出的落寞。
但片刻,他却强自撑起了精神,低声道:“元庆,我知道事情该怎么做了。放心吧。该是咱们的,一分也少不了!”
陈忠不多时便离去,李元庆慢慢的把玩着手中茶杯,看着桌上放的毛文龙心爱的《孙子兵法》,眼神一时也有些疲惫的迷离。
毛文龙的确是个人物。
正是因为有了毛文龙的存在,进入天启年后,大明的在辽地的利益并不再像是之前那般,一崩再崩,简直是摧古拉朽般的崩盘。
某种程度上,毛文龙对整个大明的局势,起到了柱石般的作用。
就算再不济,至少也是‘敌后根据地’一般的钢刀作用。
但~~,毛文龙却有着他强烈的时代局限性……
李元庆忽然想起了后世一部不知名的港片,里面的小混混有一句口头禅:“出来混,不是人砍我,就是我砍人……”
这句话听着虽然好笑,说不出的‘淳朴’,但~,等真正历尽了铅华,人生不就是反哺归真么?
要知道,后世港岛这地方,可是出了名的自由贸易港。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可绝不是说说而已的。
在那般激烈的近乎是残酷的竞争下,充满了现实主义的文人,对于人性、对于良知的体会,自然也会更直接,更暴躁。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啊……
片刻,李元庆将杯中已经温了的茶水一口饮尽,大步走回到行军床上躺下,盖好了皮毛被子、毯子,熄灭了烛火。
过去的,终究是已经过去了。
哪怕有不甘,有痛苦,有自责,却也只能是向前看。
因为~~,一个崭新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
次日中午,袁督师这边已经收拾立整,李元庆、陈忠、张攀、陈~良策、陈继盛等辽南、东江诸部将领,来到海边为袁督师送行。
袁督师亲自深入到了一线,一一与东江系的将领们寒暄、交谈。一改他往日冷冰冰的形象,简直说不出的柔和又婉约。
李元庆身边,陈忠却是将袁督师恨到了骨子里,忍不住低低啐道:“元庆,这袁蛮子又是唱的哪出戏?”
海边风很大,呼呼作响。
也幸得是李元庆和陈忠挨的很近,否则,说话都有些难度。
李元庆拍了拍陈忠的肩膀,贴在他的耳边笑道:“大哥,你难道没有发现,袁蛮子似乎有了些改变么?”
“呃?”
陈忠登时一愣,片刻,却也反应过来,忙低声道:“元庆,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这袁蛮子,到底打的什么鬼算盘?”
但陈忠还没有思虑明白,袁督师却已经笑着朝他走过来,用力握了握陈忠的大手道:“陈军门,今年广鹿岛的粮饷,本官回辽西之后,会尽快与你结算。陈军门威猛无双,希望来年,再接再厉啊。”
陈忠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忙道:“多谢督臣厚爱。卑职一定会尽力而为,不负督臣所托。”
袁督师笑着拍了拍陈忠的后背,又大步走到了李元庆这边,笑道:“李军门,可愿护送本官上船?”
李元庆当然明白袁督师的意思,忙笑道:“为督臣效力,是卑职的荣幸。”
两人走出几步,袁督师低声道:“李军门,朝廷方面的事务,本官会尽快解决。包括东江此次春夏攻势的封赏,本官也会尽力而为。但东江这边,可就要劳李军门多多费心了。”
袁督师说着,转身抬头看了高大的李元庆一眼。
李元庆却早有准备,忙低声道:“督臣,东江亦是辽地的东江。督臣已经有了任命,东江的事务,自也当由东江内部解决。卑职想,今日傍晚,便返回长生岛。”
“嗯?”
袁督师一愣,片刻,却也明白了李元庆的意思,嘴角边不由露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笑意。
也无怪乎~,不管是泥腿子还是之前的孙承宗,都喜欢与李元庆这厮纠结了。
这厮还真是……
片刻,袁督师笑道:“李军门,本官始终认为,合则两利,斗则两害。毛文龙之事,其实……只是个意外。”
李元庆瞳孔猛然放大,片刻,却恭谨一拱手道:“长生岛的田产税负,在明年秋初之前,应该会理出头绪。届时,还请督臣再次莅临长生岛指导检查工作。”
袁督师不由哈哈大笑:“李军门,会的,会的。本官也很期待那一天啊!”
袁督师并没有借着李元庆送他上船的这个宝贵时机,与李元庆有过多的深入交流,确认了态度,敲定了几个大框架,他与李元庆都已经心知肚明,两人已经由敌对状态,转变为了‘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的临时合作关系。
目送着袁督师的坐船消失在了深海,周围众将登时朝着李元庆围拢过来,就仿若众星捧月。
不自禁的,所有人,都将李元庆当做了核心。
哪怕陈继盛也是如此。
看着袁督师的坐船已经再也看不见,陈继盛低声道:“元庆,下一步,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李元庆一笑:“大哥,我准备在一个时辰之后,返回长生岛。东江的事务,就要劳烦大哥和兄弟们了!”
“元庆,这……”
陈继盛万万没有想到,李元庆到头来竟然给他这么一个答案,不由一下子呆在了当场。
李元庆笑着拍了拍陈继盛的肩膀,“大哥,这事儿,我相信你肯定能办好。不过,我建议大哥,最好能在双岛和金州先休养几天。”
陈继盛又怎的还能不明白李元庆的深意?片刻,不由重重点了点头,“元庆,咱们一定要随时保持联系!”
…………
李元庆、陈忠、张攀、陈~良策四部辽南势力,皆在傍晚时离开了双岛,而陈继盛他们,则还要再休整几天,包括毛文龙的坟塚,他们也要商议,留人来督促建造。
李元庆的坐船上,迎着船头的打头风,看着不远处的双岛越来越远,李元庆的脑海却是愈发清晰!
在他的前行道路上,一块最大、也是最难以跨越的‘绊脚石’,终于被推开了。
从此开始,一切~,将是完全另一个崭新的天地!
不过,面子上的功夫,李元庆却必定要照应周全……
次日傍晚,李元庆顺利返航长生岛。
商老六和马管家早已经得到了消息,已经提前在码头等候。
而段喜亮、顺子、许黑子、孔有德、黄国山、杨小船、李三生等等诸将,也都已经集结在官厅会议室,等待着李元庆回来后的紧急会议。
商老六和马管家这边,李元庆自是不用太多纠缠,之前,李元庆已经提前令快船,给两人通报了消息。
此时,李元庆只是确认一下他们的计划,看有没有纰漏,是否需要修改。
从码头返回官厅的这段时间,三人已经商议完毕,刚到官厅,两人便直接下了马车,快速去筹谋实施。
而李元庆则是大步走向到官厅会议室,这边~~,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长生岛虽是由毛文龙给予李元庆的根骨来搭建起来,但~,这些年来,李元庆早已经用他的能力,遮盖住了毛文龙的影响。
换句话说,毛文龙的死,在长生岛、甚至是辽南的百姓中,有波澜,却绝不会太大。
但~,在军中,这个影响力,却是绝不容小觑了。
正如太祖当年所言,“枪杆子里出政权”!
毛文龙之死,就像是一股风势,掌握的好了,可以将李元庆的威势进一步加速扩大,囤积力量,事半功倍。
但反之,后果也是飘忽不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