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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似血,将天边的云彩映衬在一片火红的通透中。
透过云层的余晖洒在洁白的雪面上,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茫茫的赤色之中。
土墙北面,鳌拜站在沙土袋上,将最后一柄飞斧,恶狠狠的朝墙后的高空上丢过去,却看也不看,迅速回身,伏在沙土袋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他已经在这里停留了近半个时辰,数次冲到了墙头,想要冲杀进明军战阵,但却都被明军发了疯一般的鸟铳声硬生生逼了回来。
头顶上,天空已经开始阴鹭一片,天马上就快要黑了。
鳌拜明了,今天,想要取下李元庆的狗头,怕是很难实现了。
李元庆虽是可恨至极,但鳌拜也不得不佩服,明军的严防死守,他真的很难找到破绽。
尤其是明军的鸟铳火力网,简直从未停息过,且又准又狠,与之前鳌拜听旗里老人说的明军火铳完全不同,仿似他们的鸟铳根本不会炸膛、可以无限次的发射一般。
刚开始,鳌拜还有些不相信,但几次冲到墙头上,得以近距离的观察明军战阵,鳌拜也发现了其中的原因。
这些卑贱狡诈的明狗子,他们把鸟铳兵分成了几排,一排打完,另一排接上,这一来,无论是人还是鸟铳,都可以得到休息的时间,鸟铳也会散热,便不再会有炸膛的危险。
尤其是土墙后的明军军纪森严,就像一片整齐的密林,鳌拜空有一身远超乎常人的武勇,但在这般形势,他却根本没有办法发挥。
身边的勇士们,也都开始有些疲累了,战斗已经进行了快要两个时辰。
原本密集的箭雨,现在已经开始变得窸窸窣窣,勇士怕是手臂都麻了啊。
而随着天色渐渐阴郁,身边的勇士们也不再急于急急冲上前,大都伏在土墙北面的沙袋上休息,偶尔对着明军丢弃一些短兵、暗器,似乎都在等着收兵的金声响起。
鳌拜心里也有些无奈,难道,今天,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么?
大金主力尽至,投入了上万的勇士,难道,依然攻不破李元庆这小小的土堡子么?
虽然心底里不愿意相信,但眼前的事实却是摆在此,鳌拜心底里不由深深叹息一声,今天,他的巴图鲁梦想,注定是无法实现了啊。
一切只好等明天了。明天,他一定要瞅准了机会,一刀切下李元庆的狗头。
…………
土墙之后,明军战阵。
随着后金军的箭雨、暗器渐渐变得稀疏,儿郎们也终于得到了片刻宝贵的休息时间。
沟渠边的土堆上,李元庆也微微松了口气。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多时辰,一动都未曾动过,腿都有些发麻了。
而前方的儿郎们,比他还要辛苦数倍。
后金主力的威势绝对不是盖的,即便有土墙的阻隔,即便有己方鸟铳兵的压制,但他们还是给儿郎们制造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李元庆粗略扫了一眼,仅是正面长生营的战场,儿郎们至少伤亡了三四百人。
西线,陈忠那边虽是没有结果报上来,但根据李元庆的目测,他那边,比长生营这边,只多不少,怕至少要有五六百人的伤亡。
只有东线并未发生战事,暂时还保持着平稳。
在土墙下面,横七竖八的倒着大概六七百具鞑子的尸体,不过,还有很多鞑子,刚刚冲上土墙,就被明军的鸟铳兵直接掀翻到土墙之后,这一部分,绝不下几百人。
粗略估算,双方的伤亡比,大概在一比一左右。
明军即便稍微占点优势,却绝不会太多。
李元庆也很无奈,这就是战争啊!
这就是一个地狱般的屠宰场,只有将另一方彻底从肉体上消灭,把他们打疼了,一切才会消散。
好在,今天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投手们并未投入战场,也让李元庆能为自己留出了更大的余地。
通过今天的实战,李元庆已经明了,他这墙后长枪兵袭杀的策略,并不够好。他还是低估了后金主力的决心和勇武。
此时这般事态,直接拉近距离肉搏,绝对不是一个好选择。
今夜,必须要夺回土墙,重新牢固防线,利用火力的优势,拉开与后金主力间的距离。
这时,张攀带着十几个亲兵,急急从东面赶了过来,“元庆,儿郎们情况怎么样?”
张攀没有主力,并没有直接参与战事,但他却一直在江畔的炮台上,牢牢关注着这边的动向。
到了此时,他也看出来,后金主力已经乏力了,再也在那边坐不住,急急来到这里查探局势。
李元庆缓缓笑了笑,“还好吧。暂时还在掌控范围之内。张大哥,这仗你感觉怎么样?”
张攀不由一阵苦笑,“元庆,我,我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啊。刚开始的时候,我简直要被你吓尿裤子了。不过,辽南的儿郎们着实是勇武啊。今天,我明白了很多很多。”
当李元庆决定放弃土墙,把主力撤到土墙之后时,张攀着实是被李元庆的冒险举动吓傻了。
在他的意识里,一旦明军被后金军接近,那近乎是只有一个后果。
但长生营和陈忠部的儿郎们,却是用他们的行动,给张攀好好上了一课。
尤其是长枪兵儿郎们的武勇,着实是让张攀叹为观止。
他们,他们竟然能直面后金主力的兵锋,并且,还不落下风,这……
这岂不是说,李元庆和陈忠部的儿郎们,已经有了能在正面战场上,与后金军一较长短的资本?
看着张攀的苦笑,李元庆却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张大哥,今天此战,是我有些急了啊。不过,儿郎们的表现,着实让人欣慰。天就要黑了,鞑子怕是没什么后劲了。来人,通知火兵造饭吧。儿郎们辛苦一天,不要吝惜肉食,必须让儿郎们吃好喝好。”
“是!”有亲兵赶忙去传令。
旁边,约瑟夫赶忙拍马屁笑道:“将军,您的仁义,卑职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有您在这里坐镇,这些区区后金蛮夷,又能算得了什么?”
李元庆扫了约瑟夫一眼,不由一笑,“约瑟夫兄弟,在你们西方,那些泰西人的贵族,难道都不让他们的士兵们吃饱么?”
约瑟夫忙笑道:“将军,战时倒是能吃饱的。但很多寻常的时候,却……”
他虽没有说完,但李元庆和张攀怎的能不明了他的意思?
张攀笑道:“元庆,鞑子还未退,你在这边坐镇,我去火兵那边看看。”
李元庆当然明了张攀的心意,虽没有战兵,但他却不想闲着,忙笑道:“有劳张大哥了。”
看着张攀离去,约瑟夫笑道:“将军,其实,下午的时候,火炮已经恢复了不少,咱们并没有将火炮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啊。”
李元庆点了点头,“今天只是小试牛刀,约瑟夫兄弟,明天,你们的任务很重啊!”
约瑟夫也反应过来,忙大喜道:“能为将军您分忧,是卑职的福分。”
…………
此时,在身后的后金军战阵,看着一下午艰辛的攻势,就要落到草草收场的境地,老奴的脸色,也非常不好看。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老奴的眼睛却很好使,此战大部分过程,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李元庆和明军的顽强,着实比他想的还要更甚。
尤其是明军火力网的压制,加之土墙的阻隔,他英勇的勇士们,很难得到完全发挥的机会。
即便代善、阿敏、莽古尔泰这些大贝勒、各旗旗主都去督战,但无法突破土墙,无法突破火力网,还是与大局没有太多进展。
老奴这时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不论是代善还是皇太极,在这几年,无法有太多建树了。
李元庆此人,着实是难缠的紧啊。
多铎毕竟年幼,已经伏在马背上睡着了,两个亲卫奴才正小心帮他牵着马,防止战马受惊,伤了老奴的这宝贝幼子。
在多铎旁边,多尔衮却是没有太多大碍,一直牢牢的关注着不远处的战况,显示出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汗阿玛,勇士们都已经疲惫了,这样耗下去,此战也不可能会有太大进展了。咱们不若鸣金收兵吧。待明日,争取一鼓作气,将李元庆拿下!”
多尔衮想了好久,这才鼓起勇气对老奴道。
老奴缓缓一笑,“十四,此战,你有什么想法?”
多尔衮一愣,却瞬间明白,这是汗阿玛对他的考校,思虑片刻,忙道:“回汗阿玛,儿臣以为,李元庆和明军的优势,在于地利和防御。就像是乌龟的壳子。咱们想要拿下李元庆,最先要做的,首先是敲碎他的乌龟壳子。只要敲碎了他的乌龟壳子,他们几乎没有战马,又怎的能是我八旗铁骑的对手?”
老奴不由哈哈大笑,“十四,你能想明白这个,这很好,很好!哈哈哈!”
老奴笑了一会儿,面色却瞬间阴郁下来,冷声道:“来人,传我军令,准备鸣金收兵吧。”
“喳!”有奴才就要去忙活。
这时,阿巴泰却急急上前来,“汗阿玛且慢!汗阿玛,儿臣有一计,今日便可攻破李元庆的明军营地。”
阿巴泰此言一出,包括老奴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愣。
片刻,老奴看了阿巴泰一眼,不动声色道:“老七,你有什么好办法?”
阿巴泰一笑,紧张稍稍散去,自信充斥在他的脸上,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显得有些高大、圣洁,他忙笑道:“汗阿玛,儿臣只需三个牛录。半个时辰之内,必可攻破明军营地,活捉李元庆!”
看着阿巴泰淡定自若、充满了无尽信心的脸孔,老奴忽然发现,他平日里对这个儿子,关爱似乎有些少了。
但以阿巴泰的年纪,以他的性子,在这种场合,他绝不敢信口开河,将军国大事当做儿戏。
想了片刻,老奴忽然一笑,“三个牛录怎的够?我给你五个牛录,老七,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阿巴泰不由大喜,赶忙恭敬的对老奴磕了头,“请汗阿玛暂时在此休息,等候儿臣的捷报!”
说着,他赶忙急急离去。
多尔衮看到阿巴泰的背影,忍了几次,却终究没有忍住,忙问老奴道:“汗阿玛,七哥,七哥他到底有什么好办法呢?”
老奴溺爱的看了多尔衮一眼,“十四,汉人有句老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还年幼,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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