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筱离开高塔后,去向并非完全没有踪迹。至少,轻舟失忆的那段时间,她曾经出现过。
云林猜想,她或许是知道了天火之事,却也只与大部分高塔人一样看到了表面,并不知始作俑者是宋夫人。正因如此,她才会在得知后第一时间拿着这件事去刺激轻舟。
“她的行为或许有些夹带私货,但目的应该就是为了帮助我恢复记忆。”
漆黑的巷子外,灯红酒绿,乐声震天。轻舟靠在阴影中,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
“如果没猜错的话,在我经过那面镜子的时候,玫瑰使者就已经得到了我的复制体。知晓我去过处罚区的人,除了跟踪过我的你,就只剩下杨医生了。”
她的眸色沉沉:“我现在还是‘失忆’状态,队伍权限在你那里,再加上你的技术,按理是能够强行打开穿越门回高塔的……”
云林站在他的对面,瞥见她眸中一瞬而过的杀意。
“玫瑰使者与高塔高层有所联系。”他道,“联系被切断,我们跟高塔已经分隔在了不同的位面,我也无能为力。”
还是那句话,高塔把纠察员拿捏得太死了。平时容许个别的自作主张,叫人以为有空子可钻,不过是没有触碰到底线罢了。
一旦心生反意,高塔便会抽走积木,叫纠察员崩溃。
云林收回思绪,看向陆鹤行:“你是真的打算与你的亲爷爷为敌?”
陆鹤行擦擦唇角的血迹:“这话你还要问几遍?”
“回答就是了。”
“……”或许因为身后就是指挥中心的大楼,陆鹤行没有之前那般干脆,而是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我会把他荣养起来。”
云林挑眉:“你也不怕老爷子被你气死?”
“事到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陆鹤行皱眉道,“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我不会让陆家在这场权力之争中落败,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赶走……但我也不会放任陆家再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昔日互不顺眼的对手,之后少有联系的同事,如今灰头土脸的同伙。
陆鹤行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心平气和地站在云林面前,与他握手。
“要合作吗?”
他是会羡慕嫉妒云林的天赋,但当云林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被一队开除的时候,他是很生气的,觉得云林根本没把自己的前途放在心上。
他从不讨厌这个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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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雾缭绕的茶室内,瓷器轻轻碰撞的声音响起。
陆老放下手中的茶杯,望着眼前被绑缚着跪在地上的人。
云林低着头,沉默不语,显然是不打算配合。
陆鹤行站在旁边,肃声汇报:“吕部长的住宅已经被严密监视起来,并未发现五队其他人员的踪迹。”
陆老道:“轻舟被抓,她养的那个小子不着急?”
“据赵乐施的消息,馀景在时空乱流中过度使用力量,现在应该已经透支,做不了什么。”陆鹤行看着手中的文件,“况且,在得知天火的始作俑者是轻舟后,姐弟二人已经产生嫌隙。”
听到赵乐施的名字,云林终于有了点反应,抬头看向陆鹤行。
“你们跟赵乐施有联系?”
无人回答他的话。
陆老问:“李筱那边怎么样?”
“……她被植入了玫瑰种子,但目前尚未发作。赵乐施说,宋夫人有意培养她。”
陆老冷笑一声:“我培养出来的人才,傅雅茹还想截胡?传信给她,若是不把李筱原原本本地送回来,莫说李家不会善罢甘休,我们陆家也不会坐视不理!”
高塔如今是在他们陆、李两家的手里,傅雅茹想要分一杯羹,可也没那么容易。
陆鹤行有些犹豫:“但这样的话,宋夫人会不会拒绝提供……”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陆老打断:“这件事容后再议,先把李筱接回来再说!”
他瞪了一眼陆鹤行,似乎是斥责他险些在云林面前暴露机密。
“等李筱回来,你就与她结婚。”眼见陆鹤行表情大变,他重重拍了下桌子,“这是陆、李两家的决定,由不得你胡来!那个陈渝,在你们完婚之前,你就别想见了!”
“爷爷!”陆鹤行的牙都要咬碎了,“您的心里除了权力,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哪怕他是陆老的亲孙子,也逃脱不了被当作棋子的命运?
陆老淡淡道:“你阅历尚浅,不懂得这其中的利益有多大。等再过几年,你会理解我的苦心的。”
云林冷笑一声:“卖孙子就卖孙子,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
陆老在他面前,向来扮演的是苦心孤诣的恩师形象,如今为了逼死轻舟以及吕、杨两家,早已不顾伪装,撕开了温厚的面皮。
云林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着这样陌生的陆老,还是会觉得有些恍惚。
权力,有时候真的会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久不闪回的记忆倾袭而来,他想到攀龙附凤的生父,想到起兵失败的三皇子,想到无辜丧命于权力之争的百姓。
处在高位的人争权夺利,代价却要什么都不知晓的芸芸众生付出。
这段时间,不知有多少位面被时空乱流撕扯,也不知有多少纠察员被卷入裂隙之中,尸骨无存。
仅仅只是因为傅雅茹的实验,仅仅只是因为陆、李两家的野心。
“云林,我原以为你该是最理解我们的人。因为你的零点被控制,必须按照所谓的剧情发展行事,所以沈家才会卷入是非之中,所以你才会家破人亡。自己的人生被几页纸所困住,难道你不恨吗?”
陆老看着他,语气殷切。
“傅雅茹的实验已经成功了,她能够保证消除设定的影响,还每一个人自由的权利,往后不会有任何人被迫卷入泥潭,你难道不会心动吗?”
见云林不说话,陆老幽幽地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让处罚区的人,好好教教你这其中利弊吧!”
香雾越发缭绕,渐渐隐住陆老的面庞。
陆鹤行皱皱鼻子,不愿再闻那气味,推着云林出了茶室。
“少爷!”
门口的黑衣人将他们围住,看似恭敬,实则监视。
陆鹤行淡淡道:“带路,去处罚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