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锦衣华服的少年正襟危坐,听着皇帝与臣子之间的对话,尚且青涩的面庞上满是严肃。
“景儿,今日群臣所论之事,你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吗?”
朝会结束后,太子随侍御书房,迎来了惯例的考校。
他沉吟片刻,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太子学识过人,在同龄人中已算是佼佼者,虽缺乏经验,但一番见解也算可圈可点。
皇帝点出了他的不足之处,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得女声传来。
“君霁寒,现在已经到休息时间了,不许再考问景儿!”来者正是着一身干练衣裳的皇后,“景儿,走,母后带你去玩!”
君霁寒瞧见她这副模样,无奈地笑道:“又打算出宫去?”
“是啊!”柳媱歌步履生风,看了眼面容严肃的太子,伸手刮刮他鼻尖,“小孩就得有点活力,别老是绷着个脸啦!来,景儿,给母后笑一个!”
太子看见她,终于流露出几分少年人该有的活力:“母后。”
近日事多,被政务困于御书房的皇帝,只得看着妻儿远去,复而低头继续批阅奏折。
因着后宫只有皇后这一位主子,需要管的事情少了许多,玩乐的时间也就随之增多。柳媱歌平时总爱带着孩子摸鱼上树,或是乔装出宫闲逛,致力于保留太子身上的童真,不想让他小小年纪就背负沉重的责任。
如今的虞周国风调雨顺,子民安居乐业,她也想让太子多体会一下民间的热闹,不要做那高高在上的悬浮皇族。
太子握着串糖画,紧跟在柳媱歌身边,穿行于喧闹的街市之中。
这是最真实的百姓生活,嬉笑怒骂,忙忙碌碌。人潮将他包裹,是在宫中难得的体验。
“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孩?长得真俊!”
“小公子,要不要看看泥人?”
一时间,仿佛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个衣着不凡的孩子,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关心、殷切的话语从四面八方袭来。
太子才放松不久的脸色再度紧绷,试图避开过分的关心。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着,却找不到熟悉的背影
母后不见了。
人群在他身边围拢,如同密不透风的围墙,他仰头,看到无数双眼睛,和一方很小很小的天空。
“小公子……”
“太子……”
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嗡嗡作响,令人耳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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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湿透了后背,馀景猛地睁开双眼,剧烈地喘着气。
几双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不似梦中那般黏腻,让他在短暂的愣怔中,渐渐放下心来。
“做噩梦了?”霜影拿纸给他擦掉额头上的汗,顺手试了试温度,松了口气,“可算是退烧了。”
汹涌澎湃的灵力能助他破开迷障与敌人一战,也能在战斗沉寂过后猛烈冲刷他的五脏六腑。坚持了那么久,再回到熟悉的地方后,人难免会松懈几分,于是病痛也悄然侵入。
幸而休息了这么久,馀景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他伸出手,指尖蹿出一小簇金红的火焰,火焰随心意而动,忽地蹿出数米高,转而消失无踪。
他长舒了一口气。
霜影惊喜地揉揉他的头:“你能完全控制住暴走的灵力了?”
南清抓住小孩的手,搭上脉搏,片刻后道:“确实平稳了下来,应当不会危及性命了。”
馀景环顾四周,只在角落里看到抱着首妤浅的高泽之,却不见领头人的身影:“云副呢?”
南清道:“他去见陆老了。”
看见小孩眼中的疑惑,霜影解释道:“陆老是高塔的掌权人之一,只是近年来鲜少出现在人前,似乎专心于培养人才方面。这届一队的成员,就是他亲自选拔出来的。”
云林和一队成员的关系,对五队的人而言并不清晰,只是瞧着云林临走时的神色,只怕是不太好。
“……那这是哪里?”
“吕部长的一处房产。虽然很久没有启用了,但安全屋的效用依旧还在,只是生活条件没有那么好。”
确实,这里的装修风格不仅极简,而且冰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拿什么弃用的办公室改装的。
馀景记得在自己昏迷前,他们顺利回到了高塔,但在踏入那座大楼前,他们遭遇了一次截杀。他记得,那个为首的人叫“陆鹤行”,是云副亲口喊的名字。
至于过程,他完全不记得了。
“吕奶奶呢?她没事吧?”
听他提到吕部长,霜影沉默了下来。
这样的气氛让馀景心中一沉,他有些不敢再问下去了。
记忆里,吕部长是个和蔼的老太太,虽然与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对他很好。而在听到李月观阐述高塔高层家族之间的派系斗争后,他才知道吕部长的照顾代表着什么。
吕家站在轻舟的背后,而他则因为轻舟,也获得了优待,成为唯一一个没有经过选拔,就被允许进入高塔的纠察员。
时空乱流叠加高塔内斗,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危机。而站在顶峰的人,注定也有自己的战场。
“我还能做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我们还能做什么?”
靠在桌边擦刀的南清瞥了他一眼:“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命令。”
他们是一个团队,是能够交付性命的同伴,轻舟不会故意撇开他们做独行侠,云林也不会揽走一切危险做大英雄。以最高效的方式,以最节省的消耗,去完成一件事,这才是五队的风格。
所以,他们会保持耐心,等待那一束信号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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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声巨响,爆炸激起的灰尘将视线短暂蒙蔽。
云林凭借着战斗本能,举刀挡住了扑向眼前的一击。
他眯眼笑了笑:“陆队,这次又是我赢了。”
陆鹤行收了刀,冲他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争这些?”
“不是你要跟我争的吗?”云林耸耸肩,“我都说了,咱们假打一场,然后你俘虏我,把我带到陆老面前就完事。是你不肯演,非要拔刀的。”
他斜倚在歪倒的柱子边:“你也真是别扭得很。我都被陆老赶出一队了,没人跟你争队长的位置,你还追着我不放,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顿了顿,又指着陆鹤行胸前别着的那朵被炸坏了一半的玫瑰:“不仅是你,李筱也是的。我觉得我说得已经够清楚了,可她就是追着我不放,又明里暗里针对轻舟。还有那个链子,我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搞来的子弹壳,天天挂在脖子上,声称那是我给她的。解释了百八十遍不是我的,嘿,就是不听。我没把她打一顿,已经是很看在昔日队友的面子上了。”
陆鹤行垂眸,看到那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胸口袋子里的玫瑰花,顿时面色黑沉,将那花拽下来,用脚狠狠碾碎了。
“你现在也见不着她了。”陆鹤行沉声道,“她被玫瑰使者带走了,我们追查过数个世界,都没能找到她的踪迹。”
他与李筱从小就认识,虽没有陆老所期待的恋人之情,但也有着深厚的友谊。哪怕知道李筱有些过于偏执了,他也还是会下意识偏向她些。
提到这件事,云林也沉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