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句话,宇文晔的眼中闪过一缕精光。
他微笑道:“有。”
“有?”
宇文渊心中一愣,刚要问哪里来的兵马能重置十二卫,突然就看到大殿外的几个守卫士兵有些慌张的往两边退开,随即,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迈进了太极殿,也不管大殿上的情况,直接便说道:“父皇,儿臣有事要禀奏!”
一看到他,宇文渊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但面对自己这个小儿子,也是自己亲自册封的“镇北大将军”,他也只能稳住心神:“何事?”
宇文呈走到大殿上,一眼看到宇文晔和商如意,还有裴行远等人都还站在大殿中央,显然是正在回宇文渊的话,于是立刻说道:“二哥带回来的人,要造反了!”
他一开口就是造反,听得宇文渊神情一凛。
“怎么回事?”
宇文呈的脸上余怒未消,相比起刚刚在城外一副给他们下马威的样子,这个时候的他显得有些灰头土脸的,立刻说道:“二哥带回来的人马根本不听我的指挥,我让他们分开到几个军营去驻扎,可他们一个都不动,尤其是申屠泰和善童儿,领着头闹事!”
说着,他抱拳道:“父皇,这些都是逆贼,若不严惩,将来必成大患!”
听了他的话,宇文渊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
他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可不等他开口应答,宇文呈却像是抓住了人的小辫子似得,得意洋洋的转头看向宇文晔,道:“二哥,他们敢这么闹事,到底是仗了谁的势?”
宇文晔只用眼角淡淡扫了他一眼,冷峻的眼中全然没有惊慌无措,只淡淡道:“一群降兵,能仗什么势?”
“……”
“倒是三弟你,让他们分开驻扎的时候,可有说明缘由?”
宇文呈冷笑道:“一群降兵,我堂堂镇北大将军,去给他们说明缘由?他们配吗?”
听到这话,连宇文愆都微微蹙起了眉头,宇文渊更是沉沉的出了一口气,只见宇文晔不慌不忙的说道:“三弟,你可知安置降兵什么为首?”
宇文呈道:“什么?”
宇文晔道:“怀柔,安抚。”
“……”
“三弟你之前一直在洛阳城外,并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我虎牢关一战收复的,一共有八万多人,再加上后来沿途的招降纳叛,为兄一共带回来了十二万人马。他们都不是大盛王朝原本的兵马,这其中有近五万是萧元邃从洛阳带走的兵马,其余的是他横扫河北之后聚集。”
“……”
“这些人来历复杂,背井离乡来此,而且是降兵,本就惴惴不安,你现在还要立刻把他们都分散开,又不解释清楚缘由,他们怎能安心?”
“……”
“三弟,领兵,治军,攻城,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宇文晔这番话,从头到尾都在暗示,攻打洛阳城根本不是这位镇北大将军的功劳,甚至不用他开口明说,只要看其领兵治军的本事就知道。
这个时候,宇文呈也有些回过味来。
他脸色铁青的咬了咬牙,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立刻转向宇文渊:“不论如何,父皇,让这些降兵在军中闹事,迟早要出乱子。儿臣的意思是,严惩不贷,尤其是领头的那几个!”
宇文渊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虽然他知道应该安抚降兵,可如果降兵真要闹事,朝廷也必须有所表现,否则军中的乱子向来都是一点小火苗燃烧起来,最后造成大乱,到时候就难收拾了。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这一回宇文晔反应极快,立刻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宇文渊转头看向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你说。”
宇文晔道:“刚刚父皇才说,想要恢复十二卫,但苦于长安没有那么多的人马;其实,儿臣带回的这十二万人马就是最好的人选。”
宇文渊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刚刚,当他看到宇文呈闯进两仪殿,又说起降兵们闹事的时候,心中就隐隐有了预感,现在再听宇文晔直接提出,他终于明白,这一整个朝堂大会,虽然是自己所开,却一直在被宇文晔把持着,不论是他接受了自己对商如意的大肆册封,只提出了开府建牙这样近乎卑微的要求,在自己给了他领十二卫大将军这个半空衔的时候,也安之若素。
甚至中间那么长一段时间,自己审问裴行远时,他一个字都没说,现在看来,不仅是他有信心裴行远能自证清白,也是因为他需要这段时间。
他用这段时间在等,等宇文呈处置不好那些降兵回来告状,朝廷吃不下这十二万人马,然后顺理成章的,由他作为领十二卫大将军来吃下去!
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宇文渊抓着龙椅的手微微用力,但下面大殿上的人却并不能看到这样细微的动作,只有站在他身边服侍的玉公公听到一些很轻的啪啪的声音,低头一看,却是皇帝手指那粗壮的关节已经挣得发白。
玉公公吓得脸色也有些发白。
沉默了许久,宇文渊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将手从龙椅的扶手上收回来放到了御案上,道:“你的考虑,到底周全。”
宇文晔立刻道:“谢父皇恩准!”
宇文渊没有再说什么,大殿上的气氛一时间紧绷到了极点,尤其是那些位列两班的文武群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都有些惴惴不安。
谁都看出来了,这场朝会被秦王控制了,从他拿下洛阳城开始,擅自打开府库,调派兵马镇守洛阳八关,到回到长安来,以领十二卫大将军的身份吞下那十二万降兵,并且把持了整个长安城的宿卫结束,他完全控制了东都洛阳和西京长安,身边的文臣武将就算不得皇帝的封赏,也已经实力惊人,况且皇帝不可能不封赏这些为了朝廷浴血奋战的将士。
甚至,他身边还有一个能调兵的威风娘子!
看着大殿上的秦王宇文晔,还有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陛下,众人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古怪,却又危险的念头——
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