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璃书只觉得心中猛的一跳，低头望向青涯。
他清润的脸庞此刻涨红，脖颈因为用尽全身力气而青筋凸起，豆大的汗珠开始顺着脸颊直往下淌，双腿曲起，背脊绷紧，双臂死死支撑着头顶的巨岩，用力到颤抖。
狼狈至极……
自云痕与他决斗之后，她决定不杀他，却不曾放下恨他，厌恶他。
她知道他一直在暗中助力云痕和星玦，似乎是想她能看到他。
可这又算什么？
先打你一拳，再塞你几个枣？你原谅我可好？
所以……她很乐意见到他狼狈悲惨的模样。
可偏偏，这狼狈中带了一丝温柔，嘴角勾着一丝释然而又惨烈的笑。
他说，让她选一个。
而这答案，他应该清楚得很……
青涯的话一出口，银琉姬短暂的怔了一瞬。
他缓缓抬头看向季璃书，紧绷的身体顿时更硬了一分。
尽管他已经做好了以命护她安全离开的准备，可真要由她来选，他还是忐忑。
他不是怕死，他只是不想做，被季璃书抛弃的那一个。
这可比死难受多了。
银琉姬视线落在了她凸起的怀中，那里护着的，是她和青涯的孩子，而自己与她不过才刚刚在一起没多久……
思绪在这一刻杂乱无章，银琉姬索性挪开了视线。
无论她给的结局是什么，他都接受。
四处碎石凛冽而下，掀起一阵阵迷尘漫在磷光隧道之中。
这预示着，随着这块巨岩的落下，整座磷光隧道快要坍塌了。
三人短暂的沉默了几秒。
紧接着，银琉姬只觉有一双柔软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拽了出来。
由于一人撤开了力道，巨岩的重量由青涯一人承担着，他身体猛地下沉了几分，才稳住平衡。
银琉姬心跳尤在加速，紧紧盯着季璃书。
紧接着，耳边传来了青涯的声音，沙哑而遥远：
“阿璃，带双双回一趟青木城，拜托了。”
那里，有他留给她们母女最后的礼物。
季璃书只是驻足了两秒，视线在他脸上最后停留了一瞬，接着便紧紧握住银琉姬的手，转身奔跑离去。
尽管额间冒着汗，可青涯只觉得身体冰冷到麻木，寒意仿佛侵入自己的五脏六腑，令一颗心似是被冰雪覆盖，麻木得没有一点知觉。
他早就知道答案了，却还是要多此一举，偏要让她选。
或许只是因为……不死心罢了。
额间的汗水顺着睫毛沁入眼眸，双眼无法压抑的湿润了。
青涯死死支撑着身体，隔着模糊的视线，望着对面奔跑离去的两人。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胸口的骨头似乎断裂了几根，意识也有些模糊。
可他还不想放下手，还想再看一眼。
前方波光如碎玉，就像一个漂浮的梦。而那一抹清丽的身影，就是这个梦里唯一的亮光。
他想起了他与她短暂的相识。
一幕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他错了一步，便永远错过了。
亦或谁都没错，只是他懂得太晚了。
他曾经以为得到，是他最想要的。
后来却发现，住进她心里，才是他最想要的，可却已经求而不得了。
以这样的方式，若能在她心底留下一丝印记，也未尝不可。
……他不亏。
只是来不及问了。
他欠的，还清了吗？
如果重来一次，他会洗净一身污秽，捧上一颗赤诚的心等她回头看一眼。他们之间，再也不会错失，也从未分离。
青涯痴痴凝望着，仿若天荒地老。
这个世界的爱很简单，却又很深沉。
简单到只需要一个灵印就能忠诚一生，深沉到若不能天长地久便苦不堪言。
有人幸运地爱了你一生，亲爱的，别忘了也有人短暂地深爱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