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书云笺正在闲闲的剥着牛奶栗子,书天栏遽然这么一问,她心中一惊,剥栗子的动作滞了下,转瞬又恢复如初。她剥完一个牛奶栗子,悠然的吃着,吃完方才慢慢的道:“父王觉得一个人真的可能迟钝到,被人夺了清白也昏迷不醒吗?”
尽管没有亲眼见到,可书云笺觉得,书秀珣会诬陷萧延嗣,极有可能是北陵玄烙给她出的主意,就算不是,北陵玄烙必然也知道。要不然以这个人的冷静处事,刚才一见到萧鼎,就该跪下认错,吐露事情的真相,毕竟主动认错的态度,对他还是有利的。他沉默不言,就是为了事情留下转圜的余地。
书天栏神情沉凝,默了半响后,方才道:“罢了,此事已经如此,再如何也都无意。”长叹一声,“秀珣她,嫁给北陵玄烙也好。”
书云笺淡淡一笑,心中突然划过一个想法,慢悠悠的道:“确实很好,春日里在景王府住的那些日子,我还无意中看到三姐姐和北陵玄烙一起出现在景王府中。”
书天栏神色一震,“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父王让云儿去景王府的那日,一去就见到了。”书云笺回答,眸底深处幽幽如夜。
书天栏眉头微皱,看着一边的容秋芙,道:“芙儿,你还记得吗?在云儿去景王府后没两日,便有一些不好的流言传出,当时本王细究其出处,竟然是从景王府中。”
容秋芙轻轻颔首,似乎对于此事也是颇有印象,“确实,当时妾身还觉得奇怪,有青儿在,景王府的人怎么敢说出那些言语?”
“景王府的下人自然是不敢,可是主子就难说了。”书天栏双眉皱的更加的紧,“假如这些流言是从北陵玄烙口中传出,而在流言传出之前,秀珣去见了北陵玄烙,那么很有可能……”书天栏没有继续说话,可话说到这份上,又有谁不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
听到这些话,书云笺有些感慨世间之事的峰回路转。本来,她说出那事,只是想让书天栏知道书秀珣和北陵玄烙之间早有来往。但不想竟然让书天栏由此,想到很久之前关于自己身上流言的事情。
从书天栏刚才语气可知,他只是在猜测,并不能确定,但有这猜测,他对于书秀珣的怜惜和疼爱必然会比以前消减。毕竟,论起疼爱,他更疼爱的是书云笺。
长叹了一口气,书天栏挥了挥手,“云儿,今日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恩!”书云笺站了起来,苏菲立刻跳到了她的肩膀上。转身,刚准备离开,书云笺想到自己的事情,又转过身开口,“父王,从明日起,女儿要出去一段时间。”
“去哪儿?”书天栏不反对她出门,但因为关爱,免不了要问她的去处。
“楚家。”书云笺没有隐瞒,直接回答。
书天栏知道书云笺为何会去楚家?也知道她为何要等到明日才去?点了点头,他安慰的笑了笑,“也亏得你忍到现在才去,云儿,你懂事了。”
“确实是懂事了。”容秋芙亦是宽慰的点了点头。
这两人的取笑,书云笺仿若未闻,她只是看着两人,语气温和平静,“云儿先回去了。”
“恩,去吧!”
回到云笺阁中,书云笺发现楚茙、楚藜到了此处。两人见着她,立刻跪下来行礼,书云笺让他们起来,询问后知是奉北陵青的命令来接她去楚家。
翌日,书云笺按照之前的打算带了君颜和丰昀息两人出门。马车是楚茙和楚藜准备好的,华盖珠缨的四轮马车,里面放了好些东西,有紫檀木雕花矮桌,云锦的褥垫,还有个小的紫檀木书架,上面放着几本书。
楚家的本家是在云都,距离帝都盛京城有些远,快马加鞭需要四日,用马车需要大概七八日。不过若是走水路,沿星月河行走一日,再从星月河转入覃宁江,行半日,再坐两个时辰马车,便可到云都的界内。
云都是商业之都,极为的繁华向荣,周围道路四通八达,更有覃宁江、横江、越河三处水路,商业运输极为通便。书云笺在覃宁江,乘坐楚家的船下来时,刚好看到码头上在搬运货物。那货物的周围都有着旗帜,黑底流云纹,中间圆形白底,一个赤红的楚字清晰显露。周围的运船上亦是相同的旗帜,可以看出这些都是楚家的货物。
离开覃宁江时是上午巳时,到云都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未时,在城中又行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才到的楚家。
下了马车,一座赫赫府邸跃然于眼前,左右两边各是一座墨玉麒麟的雕像。门前的青石板台阶上,站着一个正当的女子。她身穿淡蓝色长衣,发髻上只佩戴着简单的银饰,此人正是楚梦甯
见到书云笺,她缓缓行了一礼,“梦甯见过绍敏郡主。”
“梦甯小姐不必多礼。”书云笺微笑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如此素净的衣饰下,楚梦甯看着不及第一次见到那般,有种带刺玫瑰似的艳丽,此时的她如一朵悄然开在春日里浅色海棠,整个人格外的静和。“以后梦甯小姐会是我的表嫂,都是一家人,如此客气,可是要生分了。”
提起关于容洛的事情,楚梦甯未施粉黛的脸容上浮起薄薄的红色,她温婉的一笑,道:“半个时辰前,家中的几位叔叔突然到来,世子此时正在与他们谈论事情。今天早晨听世子说过郡主差不多会在这时候到来,梦甯自作主张来见郡主,还望郡主不要怪罪。”
“梦甯小姐是不是有事想问我?”书云笺看着她,倒也没有废话,直接询问。
楚梦甯颔首,脸容似乎更加的红,“请问郡主,他近日来,可还好?”
这个他,书云笺当然清楚是指谁。她点了点头,答道:“表哥很好,梦甯小姐不必担心。”
“恩,那就好。”楚梦甯柔声应了句,又开口道:“郡主从未来过楚家,对于楚家中的环境并不了解,梦甯带你去世子的住处可好?”
话刚落音,书云笺还未回答,站在一侧的楚茙躬身一礼,沉稳而又平静说道,“梦甯小姐,世子有过交代,让属下直接引郡主去奚园,属下受世子之命,不敢劳烦梦甯小姐。”
“哦,世子有了安排啊!”楚梦甯笑了笑,对着书云笺屈膝一礼,“既然如此,梦甯便告退了。”
“慢走。”书云笺微笑,待楚梦甯身影走远后,她微微侧首,问道:“你们世子有这样交代过吗?”
楚茙恭敬的答道:“世子的吩咐是,属下们接郡主到楚家后,不容楚家的人太过接近郡主,无论是谁。”
书云笺微微蹙眉,视线看向前方,楚家的正门敞开,里面的一切显得遥远而又幽静,好似经历了时光也不会改变的那些世间纷扰。匾额之上烫金色的楚家二字微微生辉,映衬下方的黑漆木门,好似是黑暗中余盛的最后一点光辉,显得格外淡泊凄凉。
北陵青不让楚家的人接近她,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他不想她卷入楚家的这场是非之中。
“进去吧!”书云笺淡淡说了一句,目光格外的沉静。
楚家的宅子建成已有千年,最初是依山而建。千年风霜,这处宅子历经毁灭与新生,不断的改变,如今是湖泊、密林、奇景等应有尽有。楚茙和楚藜领着她到了一处院子,院子前种满蔷薇,如今是蔷薇花期的最后,树上的蔷薇仿佛要将这一年最后的美丽深刻在秋初的蓝天之下,盛放出一片如云如霞的美景。
进入院中的瞬间,书云笺被眼前的场景惊摄住。在她面前,是一大片盛开的白色蔷薇。绿色枝叶为幕,一朵朵白色蔷薇如雪一般点缀其中,清风拂过,即将凋零的白色蔷薇花瓣因风而散,飘零而落,宁静美好。
走上前,书云笺伸手抚着一朵白色蔷薇。看着它,书云笺就想到今年夏日在楚园中亲自修剪蔷薇的老人。
蔷薇仍在,人却不在了。
“世子,无需这么客气,不用亲自送我等出门。”陌生的男子声音从一侧传来。
“四舅,青今日有客人到。”少年温软如玉石的声音传来。
顿时,旁边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想多了吧你,四哥,世子他什么时候觉得你重要过?”
“楚子怀,你给我滚,现在就滚。”刚才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甚是愤怒。
“谁理你啊!”话音刚落,书云笺看到几人从白色蔷薇的一侧走了出来。共有四人,走在最前面的人大概三十岁左右,身穿蓝色锦袍,袍上只绣了最简单的松柏,他身后是一个面带怒气的男子,大概三十五六,男子的旁边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长相极为的俊秀。
北陵青走在最后,一身雪色锦袍,似九重天上漂浮的一片流云,墨发用一根白色银纹发带束起,简单宁和,恍若夜间高高在上的清冷明月。
“咦,有生人?”那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眼尖,很快便发现了书云笺,“从哪儿来的美人?”他笑眯眯的看着书云笺,紧接着对北陵青道:“世子爷,你不老实,不是说你不近女【色】吗?这是啥?男【色】吗?”
北陵青笑而不语,他走到书云笺,目光深不可测。
“敏敏,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