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书云笺想到的不是此事的主人公萧逢君,而是那个早已经消逝在红尘之中的僧人,那个在大雄宝殿前坦然面对死亡的无止,那个宁愿逃跑宁愿死亡也不愿害人的无止。有如此行径的一人,书云笺相信,就算心中有情有欲,也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那日在大雄宝殿前,萧鼎就此事已经问过无止,无止的回答是:与萧逢君发乎情,止乎礼,萧鼎所担忧的事情并未发生,也就是说他们二人并未有任何越轨之举。她相信,无止定然没有说谎。在那时,相信很多人也都认为他没有说谎,毕竟人之将死,他又何需骗人?
但如今这个时候谣言传出,时机很巧妙的质疑着萧逢君的清白。其实,萧逢君的清白,并没有多少人会在意,那些人在意的是即将迎娶萧逢君的书靖幽,是萧逢君嫁入的乾王府。这个谣言传到最后会是,乾王府的继承人靖世子娶了一个早已失了清白的公主,如此以来,此事会变成乾王府的一个笑话。
当然,书云笺觉得书靖幽没有想那么多,或许想到了他也不在意,否则他就不会迟疑这个对萧逢君有伤害的做法。
说到底,在乾王府的颜面与萧逢君之间,书靖幽将萧逢君放在了第一位。
换好衣服之后,书云笺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便走了出去。书靖幽站在门前,背靠着前方的栏杆,目光看向一侧的天空,今日的天色极好,蔚蓝的穹宇上万里无云,有的只是一片澄净到极点的蓝,蓝的空灵静和,甚至虚无。
听到声音,书靖幽很快的转过头,微笑着面对书云笺,“好了?”
“嗯!”书云笺点头。
“那走吧!其他人差不多都到乾院了。”书靖幽说。
“良和蓉蓉呢?也一同去乾院了吗?”书云笺拉了拉书靖幽的袖子,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蓉蓉本来在疏梅山庄,但也被父王派人接了回来,由此看来,的确是有什么大事。”书靖幽的脸色微微一沉,在乾院下人来他的西院后,他便派人去了乾院打听,但此番的事情似乎很是隐秘,乾院中的人也不大清楚,所以他的人也没有打听出什么重要的信息。
“我来云笺阁之前,去了良与蓉蓉的南院,准备带他们来找你,然后和你一起去乾院,不过我到的时候,母妃身边的青雀已经先我一步接他们去了乾院,有母妃在,这两个小东西就算想闯祸,也一定闯不出来。”
有容秋芙照看书霁良与书蓉蓉,书云笺自然不担心她的弟弟妹妹,只是此番书天栏的举动太奇怪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会让他将在疏梅山庄的书蓉蓉也接了过来。
到目前为止,她知道的信息实在是少得可怜,也做不出什么合理的推断。但此事也有关容秋芙,书云笺能够想到的便是之前容秋芙所言的要设陷阱抓猎物的事情,她觉得大概是猎物抓到了。
一刻钟后,她和书靖幽两人到了乾院,在乾院正门前方,各院的下人候在那儿,下人们见到书云笺和书靖幽,立刻恭敬的行礼。
“奴才见过世子,见过郡主!”
“奴婢见过世子,见过郡主!”
“有些奇怪。”书靖幽看了看那些行礼的下人,秀逸的眉宇微微蹙起。
书云笺‘嗯’了一声,视线看向紧闭着的朱红色乾院正门。“的确是有些奇怪!”
乾院虽然是历代乾王所居之处,不许各院下人随意接近,但跟着主子来乾院的下人一向是候在乾院的院落之中,而非现在这般,候在正门之外。
“进去便知晓了。“书靖幽看了书云笺一眼,转头吩咐自己院中的下人,让他们也候在此处。
与此同时,书云笺对着玉案、嫦静说话,内容无外乎让她们也等待在这儿。
进去其中,乾院里面的一切与寻常时刻看起来并无多大差异,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但这种平静像极了风暴来临前的海面,是一种死亡与吞噬即将到来的征兆。
中厅里,乾王府各院的主子都已到来,除了书天栏与乾老王妃,就连容秋芙都已到了中厅。她坐在左方上座,乾王府其他人分别坐于左右两侧的紫檀木雕紫荆花太师椅上,右侧最前方的两张太师椅无人,显然是留给书云笺与书靖幽两兄妹。
“见过世子,见过郡主!”书月楼等人站了起来,向书云笺与书靖幽躬身行了一礼。
随后,两人停在容秋芙前方大概一两米的距离,躬身道:“见过娘亲!”
容秋芙看了看自己的一对儿女,柔和一笑:“靖儿,云儿,你们两别多礼了,坐吧!”说完,她看了看乾王府的其他人,语气宁静的道:“你们也都坐吧!”
“是,王妃!”
“是,娘亲!”
待众人坐下之后,容秋芙看了看身边站着的青雀,“青雀,给世子和郡主上茶,其他人的茶也大概凉了,都换成热的。”
“遵命,王妃!”青雀恭敬的应了一声,从中厅退下。这之后,中厅突然在一瞬间静了下来,静的诡异,诡异的有些发寒。
就这样过了大概半刻,青雀与乾院的婢女走了进来,手中捧着雕有精密细纹的托盘。
奉完茶后,青雀等人退下。此时,容秋芙端起桌上的珐琅墨彩冰梅纹茶碗,语气漫不经心。
“都有茶了吧!”
她打开茶碗的茶盖,对冒着热气的淡茶徐徐的吹了几口。“这可是王爷院中才有的雪梅含翠,极品的好茶,都尝尝吧!”
话刚落音,中厅的其他人都端起了茶碗,默默的饮茶,对于今日之事,众人心中都有极大的疑惑,所以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容秋芙,这个乾王府中地位尊贵的女子,只能沉默以对。
不过,事总有例外。
柳含烟没有像旁人那般沉默的饮茶,她只是伸出手,手指在茶碗上滑动。瓷器之上,光影交汇之中,她的手指缓慢而又优雅,与她的声音一般,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息。
“王妃姐姐,既然是喝茶,不如一边喝一边说,既能节省时间,又能解决此时大家的疑惑,这不是很好吗?”柳含烟看向上座的女子,绝美的脸容之中有些自傲而又美艳的笑容。
此时,容秋芙的视线转向柳含烟,清丽秀雅的容颜仿佛一抹妖娆而又益清的芙蓉色,她看着柳含烟,唇角慢慢的勾勒出一抹笑容,隐晦而又淡漠的笑容。
“侧妃,本王妃说的话,你是没听见,还是听不懂。”容秋芙开口,声音是她以往的温和清然,但此刻却透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与厉冷。
柳含烟愣了一下,毕竟一向温婉和善的容秋芙说出如此清冽之言,这怎么会让人不惊讶?不过很快,她便回过神来,脸容上的笑容不变,依旧是那般美艳,那般自傲。
“王妃姐姐今日似乎心情不大好啊!”柳含烟轻轻笑了一声,端起旁侧的茶碗轻轻的饮了一口茶。饮完之后,她将茶碗放下,目光再次看向容秋芙。“这人也来得差不多了,茶也喝了,请问王妃姐姐,王爷如今在何处?是王爷传唤我等来此的,不是吗?”
容秋芙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饮茶,笑容温婉,动作优雅。
对于此,柳含烟并未表露出一丝的异样,她只是盯着容秋芙,接着道:“王妃姐姐定然是知道王爷心意的,既然王爷还未到,王妃姐姐能否向妹妹透露一下,王爷今日之举到底是何意?”
她侧头看了看中厅里的人,视线在书宴儒以及书蓉蓉身上稍稍停顿了一下。一个被送于军中教导,一个在疏梅山庄中养病,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才会派人将这两人接回来。
“侧妃急什么?”容秋芙放下手中的茶碗,语气平缓而又宁和,“既然传唤你们来此,事情很快便会知晓,侧妃急这一时,是否有些失态?”
柳含烟看着容秋芙,并未立刻答话,只是在揣摩容秋芙这话是否有什么深意。很快,她向容秋芙微微点了点头,笑着答道:“王妃教训的是,是妾身失态了。”
“既然知道自己失态,那以后就要注意些。”容秋芙微微勾唇,顺着柳含烟敷衍的言语说了下来,“侧妃在乾王府,咱们自家人面前失态也就罢了,若是在外面,这可就有失乾王府的颜面了。”
柳含烟唇角的笑容僵了僵,但她此时也不好说什么话来回容秋芙,便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之后,容秋芙的视线看向坐在左侧的书宴儒,声音温柔和善,“宴儒在军中多日应该吃了不少苦,人看着清瘦了很多。”
书宴儒抿了抿唇,对于容秋芙突然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心中十分疑惑。但他面上并未有任何异样,只是起身向容秋芙躬身一礼。
“宴儒在军中并未吃什么苦,多谢王妃关心。”
容秋芙笑了笑,继续道:“军中如何,我很清楚,年少曾与故友去军中玩乐,也呆过几日,那种辛苦到今日我还记得清楚。”说完此处,容秋芙的目光看向书宴儒的母亲唐琬。
“琬妹妹,你儿宴儒比以前懂事了很多啊!”
唐琬笑了笑,面色极为平静的道:“王妃过奖了,宴儒懂事全是因为王爷英明。”
“王爷的确英明,但王府之中却有一些糊涂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