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云笺没有出声回应,只是静静看着他。手指肌肤传来北陵青唇的温度,似乎比他身体的温度要灼热几分,他唇的触感柔软如丝绸,带着一点挑拨而又温和的感觉。
这样的动作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北陵青抬起头的时候,脸容上依旧是温柔的微笑,仿佛戴着连时间和情感都没有办法戳穿的面具。
“狐狸,你的做法,我认不认同都没有关系,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但我想知道,你喜欢这样做吗?”书云笺抬手抚上他的脸,温柔的笑着问他。
北陵青凝视她,手慢慢的附在她的手背上,脸轻轻的蹭了蹭她掌心柔软的肌肤。“自己的做法,无所谓喜不喜欢,就像长公主刚才屈尊下跪,这样的事情她应该也不喜欢,但她还是那样做了,五分真心实意的感谢,五分为了目地的试探。”
他笑了笑,柔声继续说道:“人为了自己的目地,真的可以做出各式各样的事情,就像人的表情一样千变万化,能够在面对不同人时用完全不同的表情,和戴脸谱差不多。”
“可是,有些脸谱,戴了就拿不下来了。”书云笺低低的答了一句,目光灼灼的盯着北陵青的双眸。
北陵青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的道:“是啊,有些脸谱,戴了就拿不下了来了。”他声音有些冷了下来,语气也凉淡了很多。“但是有脸谱可戴,至少证明这个人有想要达成的目地,一个人若是没有目地,没有想要做的事情,那么与木石这样的东西又有何区别?人终究是为了理想,为了目地而活,无论是大或小的理想,还是好或坏的目地。”
书云笺点头,“的确是这样。”她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强烈的日光,提醒:“狐狸,我们到底去不去看景爷爷了?一会日头毒了,晒得人头疼。”
“自然要去,路都走了一半,要是现在回去,那不是白走了吗?”他拉住书云笺继续向前。
景老王爷所住的院落名为景园,周围种了很多凤凰木,这种花树的花期是六月以及七月,所以此刻的凤凰木正值花开灿烂之时。
翠绿的树叶子上,一片如烈火一般燃起的红,色彩触目惊心的丽,鲜艳欲滴的艳,远看之时花红叶绿,满树如火,富丽堂皇,极致的滟华凄丽。从下往上看去,烈日将绿叶照射的通透翠然,那鲜艳的红色凤凰花瓣,真的好似要燃烧起来一般,粲然绝丽。
对于景王府,书云笺还算熟悉,但景老王爷的景园,加上前世她都没有来过一次,所以对于景园,她不免多关注了一些,自然这也有周围凤凰木的原因。
“凤凰木颜色鲜艳,花姿端丽,但其种植六到八年才会开花,加上花和种子有毒,很少会有人将其种在居住的园子周围。”书云笺有些好奇,景老王爷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一种花树?
北陵青看了看周围如火般的花朵,答道:“‘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这凤凰木是奶奶生前最喜欢的花,爷爷种植其在景园附近,大概只是为了怀念逝者。”
“花开一季,人活一世,两者说起来其实很像。如果人有轮回,那么就更像花一般,一年一年,花开花落,一直在轮回着。”书云笺拉了拉北陵青,待他看向自己时,出声问道:“狐狸,你相信人生可以重来吗?”
“人生,重来。”北陵青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似乎藏着极深的黑暗,好像只需一眼,便会将人拉入永生不得超生的九幽轮回之狱。他看了书云笺好一会儿,说:“重来了又能怎么样?”
北陵青的话让书云笺失言,她看着他,听他继续道:“历史的进程,时间的前行,这是人生重来也无法改变的事情。除非,重来之后,你放弃原本的自己,走一条与曾经完全不同的路。不过这样的事情,大概不会发生的,是吧敏敏。”
他摸了摸书云笺的头,指尖的凉意一点一滴透过发丝的缝隙渗透。“好了,别乱想了,去见爷爷吧!”
北陵青拉着书云笺穿过景园的大门,园中并未种植凤凰木,只是零星有着几棵八棱海棠。
景园的中厅正对着景园的正门,周围有不少下人来往。在到距离厅前大概三四米的时候,候在那儿的老者跪了下来。
“老奴见过世子,见过郡主!”
“聂伯,你候在此处,是不是堂兄他们在爷爷这儿?”北陵青问眼前之人。
“禀世子,大少爷和二少爷正在中厅里与老王爷说话。”老者答道
北陵青点了点头,对老者道:“聂伯,你先去通知爷爷一声,说我和敏敏来看他。”
“是,世子。”
老者立刻快步走向中厅,书云笺和北陵青步伐依旧的走在后面。
正厅之中,景老王爷坐在上座,身穿一件墨灰色银色镶边锦袍,肩膀处绣着一条银色巨蟒。那巨蟒绣的极为细密,栩栩如生,尖锐的牙齿正对着景老王爷的脖颈,看起来仿佛要吞噬他一般。
左侧的紫檀木雕花太师椅前方,一前一后两个站着年轻俊秀的公子。见北陵青和书云笺进来,两人立刻拱手行礼。
“见过世子,见过郡主。”
北陵青看了两人一眼,道:“两位堂兄不必多礼。”
“是,世子。”
“爷爷。”北陵青向景老王爷行了一个晚辈礼。
书云笺跟着他后面,也行礼问候。“景爷爷。”
景老王爷看着两个小辈,脸容上浮现出慈祥的笑容。“奚远,小六,坐吧!”说完,他向北陵玄烙和北陵玄檀招了招手,“你们也坐吧!”
北陵青坐下之后,目光看向一侧的聂伯,眉眼温润清浅,如玉石般温软优雅。“聂伯,让下人给敏敏准备一杯樱桃奶茶,一些糕点。”
“是,世子。”
听到这话,景老王爷的目光在北陵青以及书云笺的脸上打转,看了有一会儿,他笑了起来。
“奚远,你只顾小六这丫头的喜好,还记得爷爷喜欢喝什么茶吗?”景老王爷故意的询问。
北陵青笑了笑,轻道:“雪松银针。”
景老王爷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爷爷,奚远即使知道,卿都幽梦里面也没有备下雪松银针,你去的时候还是喝白水。”北陵青补了一句。
这时,景老王爷刚好端起了高桌上放着的茶碗喝茶,北陵青一说话,景老王爷直接被茶水呛住。
北陵玄檀见此,立刻到景老王爷身后替他拍背。“老王爷,您还好吧!”
“咳咳……咳咳……”景老王爷咳嗽了几声,伸手推开他。“本王没事,你回去坐吧!”
北陵玄檀虽然早就习惯了景老王爷对待自己的冷淡,但看到他对待北陵青时的慈祥,已经习惯的心突然变得刺痛不适起来。他坐回原来的位置,看向北陵青的目光中隐藏着冷意。
同样是孙儿,自己称呼其老王爷,北陵青称呼爷爷,同样是北陵家的子孙,北陵青是世子,日后继承景王之位,而自己只能是少爷,连北陵绝的郡王之位都无法得到。
他不服,凭什么北陵青一出生什么都有,凭什么他什么都没有,难道就因为北陵青是景王之子,而他不是吗?他也是老王爷的孙儿,这景王之位,他也有资格继承,只要他有能力。
“奚远,你对楚飞扬那个老不死的也是这样吗?连口茶水都不准备。”景老王爷好不容易平复了咳嗽,但声音比刚才要显得喑哑一些。
北陵青点了点头,道:“外公不喜欢喝茶,不需要准备。”
“我差点忘了,那个老不死最喜欢吃醋。奚远啊,以后你见你外公时,啥都不要准备,准备一缸醋就好了,爷爷保证,这一定合他心意。”景老王爷抿唇一笑,向北陵青提议。
北陵青没有回答,似乎是在考虑景老王爷的提议。随即,他眨了眨眼睛,轻道:“爷爷,外公要是不喜欢,可以说出你的名字吗?”
“你很想看爷爷和楚飞扬打架吗?”景老王爷看着北陵青,仿佛很认真的问他。
北陵青笑了笑,点头:“若是你们老胳膊老腿经得起折腾,奚远还是很想看看的。”
“我也想看。”书云笺喝了一口刚端上来的樱桃奶茶,想了想后,又补了一句,“要是再加上我外公,大概更精彩吧!”
“两个不孝子孙,怪不得你们两个会走到一起。”景老王爷笑骂着两人,眉目慈善。
书云笺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景老王爷对于她和北陵青的事情竟然一点都不反对。
“爷爷明白就好。”北陵青笑了笑,眉眼温润如旧,他转头看着书云笺,突然咳了起来。
“狐狸。”书云笺立刻站了起来,抬手准备去给他拍背,但想到那日北陵青寒毒发作时的症状,手中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景老王爷并不知道此点,见北陵青突然这般剧烈的咳嗽,立刻站了起来,到他身后替他拍背顺气。
“奚远,你没事吧!”景老王爷关切的询问,手中拍背的动作未停。
书云笺看着景老王爷,看着正在咳嗽的北陵青,心中冒出来一种想法。
如果他不是寒毒发作,那就是在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