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声音柔润温淡,如夜幕下挥落的一片浅薄月光,无声的照亮些许阴影的沉暗。然而,他的语气如冰霜碎雪,入耳之时便是寒及骨髓的凉冷。
萧临宇、容洛以及书靖幽三人的神情顿然僵住,完全反应不及北陵青这一句话。
塔……是活的。
这怎么可能?
“九皇叔,你是在说笑吗?”容洛打量着房间各处,虽说在他眼前的房间与寻常的房间有着很大的差别,但是这和北陵青的那一个‘活’字完全没有瓜葛。而且,若塔是活的,他们现在难道是在这……这天塔的肚子里面吗?
越想着,容洛便越觉得和北陵青是在开玩笑。可是他又觉得,北陵青会这么说,定然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大概九皇叔觉得此时太过无聊,所以拿我们寻开心吧!”萧临宇的神情轻松下来,眉眼之中依旧是他寻常时刻的随意以及不羁。他看着北陵青,道:“九皇叔,你若是知晓天塔之中的事情,便告诉我们,免得我们胡乱猜测。若是不知,也别这般开玩笑,这天塔里面怪渗人的。”
北陵青看了看容洛,又看了看萧临宇,语气依旧如冷玉般温凉清寒:“对于外人,我从不说笑。”他走到书云笺面前,目光温软的凝视着她。“走吧敏敏,呆在这处也无济于事,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寻找出去的法子。”
“确实得四处看看,多了解天塔的事情,才能寻找到解题的办法。”书云笺虽然不知道北陵青为什么说天塔是活的?但是她知道,北陵青这个‘活’字,并不指普遍意义上有生命的物体,而是另一种层面上的东西。
就拿生与死来说,有时候界限极为的清楚,有时候又极为的模糊。比如在她此时所处的时代,呼吸停止了,心脏停止跳动了,便是真正的死亡,但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在现代,那便又是另一种现象。
在现代,呼吸停止了,可以靠呼吸机来维持;心脏停止了,还有起搏器,只有脑死亡,才能被判定真正的死亡。
但是,你不能用现代的知识,用在古代的现实之上,否则很多人或许在下葬之时都没有死,他们只是呼吸停止了,心脏停止跳动了罢了。
所以说,生与死之间的界限很模糊。相同的,北陵青所说这个天塔是活的,也不能字面上的意思来解释,这个‘活’字,应该是指在意识以及认知上都极为捉摸不定的东西。
“那走吧。”北陵青握住书云笺的手,拉着她走向他们来时的那道门。在两人要走出门时,房间之中突然传出了一阵极为奇怪的响动。
若是在寻常地方,这样的响动定然只当做是平常,也不会引起他们的任何注意。可是在天塔诡异的建筑之中,任何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人所有的注意。
听到响动的瞬间,北陵青和书云笺便停歇了脚步。而几乎就在这一刻,那道推拉门竟然动了起来,就在他们的眼前,没有任何人碰触的情况下,自动的闭合了起来。
“嘭……”关门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声音虽然不大,但回响在房间之中时,却是一种奇怪的,仿佛震在人心中的声响。
“大爷的,真是活的吗?”萧临宇愣了一下,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
在花清茉和北陵青准备要离开之时,房间之中传出莫名的声响吸引他们的注意,造成一瞬间空隙,之后便借着这空隙关上了门。
如此的情形若不是一直有人监视着他们,操控着一切,那么最有可能的解释便是这天塔真是活的。
“大概是人在暗中。”书靖幽看了看周围的铜镜。
此时在铜镜之上,萧延嗣、萧景疏等人还是在他们刚才所处的诡异通道中行走。然而,无论他们走到何处,打开哪道推拉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始终是这长远的、诡异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通道。
所有人似乎都在天塔之中重复着向前走,一直向前走,可是他们这些人中,或许没有人知道,通道的尽头到底在何处。
“这些问题,暂时抛诸脑后吧!”容洛看着萧临宇与书靖幽,俊美的脸容上,笑容安和平稳。“无论这天塔是死物,还是活物,无论是否有人在暗中,我们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寻到出路,这些事情,现在还是不要多想了。”
容洛走到推拉门前,用力拉开。“我们还是先出……”他的声音中断,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灰色的石壁,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起来。
萧临宇和书靖幽见此情形,表情也有些许微妙的变化。至于书云笺,她的神情只是滞了瞬间,便温和安然如初,但是在她旁侧的北陵青却从容镇定的让人觉得诡异,即使是面对突然出现的这一道石壁,他依旧微笑着,那般优雅高贵的微笑着。
“见鬼了吗?”容洛快速的关上推拉门,接着又打开。他的面前,依旧是那灰色的、坚硬的石壁。
‘嘭’的一声,容洛有些烦躁的再次关上门。“这天塔到底是什么破地方?”转身,面对众人,他正欲说话之际,双眸突然睁大,眸光有些惊悚的看着北陵青、书云笺等四人的身后。
看着容洛露出如此的神情,书云笺立刻意识到不对,转过头去。萧临宇和书靖幽也随后转身,映入眸中的景象,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恐怖以及惊悚。
刚刚还能够看到萧延嗣、萧景疏等人行踪的铜镜之上,此时已经看不到众人的行迹。房间之中大概摆放了几百面铜镜,从墙壁的边角处开始摆放了一圈,然后在最底下的铜镜上面又摆放了一圈,一直往上堆积,大概有房间高度一半的高低。原本,这样全是铜镜的摆设就属于十分奇怪的事情,加上能够看到萧延嗣等人,便更加的吓人。
而此时,已经不能够用吓人这两个字来形容。此时,在房间的每一面镜子上,出现的都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同一种表情。
这张脸,五官的每一处都是胜于女子的秀美绝伦,精致好看。而组合在一起,却是一种无以言说的俊雅绝伦。色若樱花的唇上,有着浅薄的笑容,笑容漫不经心,而又慵懒随意。肤光如玉,眉目清浅温润,目光深不可测。
这张脸,此时在此的每一个人,都特别的熟悉。
是,北陵青。
如今这个时刻,在这个式样奇怪的房间之中,在如此多的铜镜之中,出现的却是北陵青一个人的脸。这样的场景让人,已经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悚恐怖。
此刻没有人说话,房间之中是一片死寂的平静,只有呼吸声不断的响起。急促的、渐渐变得深重的、平缓的、突然止住而又继续的……
听着这些不同的呼吸声响,书云笺不禁叹息,原来人的呼吸听起来也能这般千变万化。
侧头看向一侧的北陵青,他的神情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依旧是那般的从容安然,那般的淡定温和。面对着铜镜中千百十张自己的脸容,北陵青似乎连眸光都没有波动过什么。
只是,这世上真得会有这样淡然的人吗?淡然到一种让人觉得害怕的地步。
“九皇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书靖幽转头看着北陵青,儒雅的脸容上,神情阴沉到了极点。
北陵青将他们带到此处,他不信眼前的这一切与北陵青没有关系。
容洛的视线也落到了北陵青身上,神情以及目光都开始有些捉摸不定。“九皇叔,你说你未曾来过天塔,此话的真实性我们并不知晓。就算,你未曾来过天塔,找到此房间是根据扶桑国对于北方七星的崇拜。那么,你能够告诉我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如今这个时候,小王觉得九皇叔不应该再隐瞒我们任何事。看到这样的情景,是个人,心中大概都会产生或多或少的怀疑。”萧临宇注视着北陵青淡然平静的脸容,笑了笑后,目光转向书云笺。“绍敏郡主,你应该心中也有所疑惑吧?”
萧临宇的话说出了人之常情,自然也说对了书云笺此时的心思。她看着北陵青,沉默了很久之后,出声问道:“狐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相信北陵青绝对不会害自己,可是她需要一个解释,来面对此时这样诡异惊悚的现实。
听到书云笺话,北陵青低头看她,目光依旧温软宠溺,但眸色却深了几分。“敏敏,你不信我吗?”
“我信你。”书云笺毫不迟疑的开口。“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一个解释,这和信不信任,没有关系。”
北陵青看着她,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静静的,如同淡然的月色一般。良久之后,他摇了摇头,道:“敏敏,此事我也不清楚来龙去脉,这天塔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的确不简单。”书靖幽上前走到书云笺和北陵青的面前,直视着北陵青道,“九皇叔,容我说句犯上的话,你到底,是不是北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