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云笺一听北陵青这话,便笑了起来。她凑他的耳侧,轻轻的笑着。“臭狐狸,你舍不得我离开就直接说嘛!找这些理由做什么?”
北陵青忽视书云笺此言,只是淡淡的问道:“你去不去?”
“你求我,求我,我就去。”书云笺笑嘻嘻的搂紧北陵青的脖颈。
“我求你。”北陵青幽幽的开口,语气慵懒温和。
书云笺盯着他侧脸优雅的轮廓,语气散漫。“没诚意。”
此时,北陵青微微侧头看她,声音温柔的犹如此时徐徐而来的夜风,带着一种醉人的气息。“敏敏,陪我一起,好不好?”
书云笺被北陵青此时柔软深情的语调惊了一下,她正欲开口时,北陵青唇角的笑容变得邪气魅惑,而声音一如往常,似冷玉清凉温润。
“敏敏,原来你喜欢这样的,我明白了。”
他明白什么了?
书云笺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而北陵青的声音,又适时的传来,一字一句,如碎雪浮冰。
“以后,我会试着改变自己,多用这般肉麻的语调与你说话,反正你喜欢听。”
“臭狐狸,你戏弄我。”书云笺立刻意识到北陵青是在取笑自己,立刻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不是喜欢吗?”北陵青语气幽幽的道。“刚刚还一副陶醉的模样。”
“不喜欢,我也没有陶醉。”书云笺出声反驳,头别向一边,有些不乐意的道:“不是要去飞鸾塔吗?快去吧!”
北陵青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的笑了笑,神情安然从容,目光深不可测。
飞鸾塔在凤楼靠近北边的地方,有些偏僻幽远。北陵青到飞鸾塔前方时,已经是两刻钟以后的事情。此时书云笺因为有些醉酒,已经熟睡过去,北陵青没有叫醒她,直接带着她上了飞鸾塔。
到了塔顶,北陵青背着书云笺走到了一侧的高台。他将自己穿着的斗篷铺在地上当做垫子,之后他坐在斗篷上,让书云笺枕着自己的腿睡觉。
接下来的时间,北陵青只是握紧书云笺的手,静静的看着幽暗的天空。偶尔,他会伸手拂去她脸上因风而乱的发丝,会替她整理好踢掉的斗篷。
凌晨时分,书云笺醒了过来。此时的天空是一片幽寂的蓝色,像极了月白雪的光芒,像极了丰昀息的眼睛。她看了一会儿之后坐了起来,到处的寻找北陵青的身影。很快,她的视线便停住了。
北陵青坐在离她大概只有两米的栏杆上,右腿弯曲踩在栏杆上,左腿悬于栏杆内侧。他的双眸注视着前方,目光极为的关注。
书云笺静静的看了他一会,正欲起来之时,天空的尽头,一道光芒从厚重层叠的云中透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书云笺觉得那光芒似乎完整的落在北陵青的身上。从她此刻的角度去看,北陵青的周身似乎都延绵着一层温暖而又柔和的光芒。
只是,有光的地方必然会有阴影。
北陵青此时,似乎一半笼罩在黑暗之中,一半映照在光芒之内。
光明与黑暗同时出现在他的身上,但又恰到好处的融合到了一起,化为了一种独有的风华以及气度。
九霄高天,清绝雍贵。
千丈地狱,孤冷淡漠。
天与地之间的无极距离,仿若道法自然的从容优雅。
有一种男子,容为神,却又不经意间,媚如妖。
慢慢走到他的身侧,书云笺趴在栏杆上,目光看向他:“早啊,狐狸。”
“早,敏敏。”北陵青低眸看着书云笺,轻笑了笑。
书云笺没有再说其他,只是转而看向下方,宏伟绝伦的凤楼在这一刻完全匍匐于她的脚下。富丽堂皇的殿宇,闻名于世的奇景,深远悠长的巷子,花色艳丽的院落,以及包围在凤楼周围广阔而又仿佛无际的星月湖。
大自然的丰功伟绩,奇妙无言,人类智慧与劳力的结合,这一切合在一起,才有此时这般波澜壮阔,震撼人心的场景。
“凤楼,真是一样奇伟建筑。”书云笺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北陵青听到这话,只是一笑,笑意有些冷。“一将功成万骨枯,堆成凤楼的白骨,应该不少于它。”
书云笺愣了愣,目光望向北陵青。他的神情依旧那般从容安然,风采依旧那般清雅高华,只是唇角略微嘲讽的弧度,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犀利。
“狐狸,你现在怎么这么善良?”书云笺有些打趣的说了一句。
北陵青低头看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敏敏,你觉得我会是个善良的人吗?”他微微俯身,轻吻了吻她的唇角。“我只是太明白死的滋味,所以有些可怜凤楼下掩埋的白骨,以及等不到他们归去的亲人。”
书云笺愣了一愣,心中不自觉疼了一下,他在轩辕塔的时候应该很多次生死一线间吧。她伸手抱了抱北陵青,柔声道:“他们害人是他们的事,你别害人就好,你祸害我一个就够了。而且,天垣的百姓都喜欢你,你若是害他们,天垣可是要泪流成河的。狐狸你应该不想以后,出门被眼泪淹死吧!”
“他们的喜欢,我并无兴趣。那你呢?我比较想要你的喜欢。”北陵青低低的询问,目光顿时幽邃起来。
书云笺默了默,摇头:“有些事情,我现在还没有弄清楚。”
“包括我们之间的感情吗?”北陵青松开书云笺,目光定定的看着她。
书云笺此时有些不敢去看北陵青,她只是看着下方的星月湖,看着朝阳照在湖面时,那仿佛金色的湖面,承载了仿佛这世上最粲然的光华。
见书云笺沉默,北陵青便没有再追问这个事情,他抬手拍了拍书云笺的头,柔声道。“坐到这儿来,我想抱着你。”
书云笺立刻听话的坐到栏杆之上,北陵青伸手拉了拉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随后,他环住书云笺纤细的腰身,下巴抵在书云笺的头上。
“敏敏,你说过你喜欢我,便会嫁我,不如改一下吧!先嫁我,再喜欢也不迟,你觉得如何?”
书云笺愣了愣,正欲回答之时,北陵青似冷玉一般清凉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
“敏敏,嫁给我会有很多好处。我只会娶你一人,只会对你一人好,你想要喝酒,我可以陪你一起喝,你喝醉酒想要与人说话,我可以陪你说话,你不开心我陪你不开心,你难过,我陪你难过,风雨来临,我为你遮风挡雨,磨折苦痛,我替你挨着受着,你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你恨着的人,我和你一起恨着,你想要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你想要看的风景,我会陪着你一起看。这么多好处,敏敏,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北陵青的言语在书云笺的耳侧不停的回响,如刻字一般,一字一句的刻在了书云笺的心中。
若是其他男子对她说这样的话,她只会当做男子的那套甜言蜜语。但北陵青,他说这话,便是事实,他说的每一件事,必然都会办到,一字不差的办到。
沉默了很久之后,书云笺的手附在北陵青的手上,慢慢的将他抱着自己的手拿开。坐直身子,她转身面向北陵青,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前世的事情,她不会告诉北陵青,无论是她的恨还有结局。但有一件事,她必须说。
凝视着北陵青的双眸,书云笺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沉哀,神情更是一种死亡般的宁静。她缓缓的开口,声音轻到了极点。
“狐狸,我有过一个孩子,你会不会很介意这件事?”书云笺问道。
“孩子。”北陵青看着她,唇角的笑容依旧温和优雅,但目光却在一瞬间深暗的犹如吞噬一切的黑洞,纯粹而又无法划开的黑暗。他慢慢的侧过头,没有去看书云笺,只是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星月湖,视线悠长的让人觉得冰冷。
书云笺看着北陵青的表情,轻轻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这个时代,最注重的便是女子的贞节,她这样说就像是在告诉北陵青她已经不是处子一样。但靖沉是她的孩子,即使是前世,也是她的孩子。无论何时,她都不会忘了他。
“这件事我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书云笺再次说道,笑意宁和,声音轻浅:“狐狸,你若是介意,我也不会生气,毕竟这种事情,任何一个男子都会介意。你若是想要收回刚才的话,我也不会说些什么。”
北陵青依旧没有开口,也没有再看书云笺,他只是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容颜在清晨朝阳的照射下,似乎更加的雍容清贵。
见北陵青这般,书云笺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其实,她很想听他说,他不介意,她很想此刻他能像往常一样抱着自己。
有时候,无声沉默,便是最好的一把刀。此刻北陵青的沉默,就像是一把插在她心尖上的刀,疼痛伴随着不停流过心脏的血液,一寸一寸的蔓延,整个身体都忍不住疼痛了起来。
从栏杆上下来,书云笺又看了北陵青一眼。“我先走了,狐狸。”转身离开,书云笺走了几步之后,坐在栏杆上的北陵青突然如幻影一般到了她的面前。
他低眸看她,她抬眸看他,皆都沉默,皆都无言。
半响之后,北陵青微微动唇,声音如碎雪一般寒冷。
“我很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