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书云笺有些僵硬的表情,萧延嗣不禁一笑,俊美非凡的容颜仿佛高山绝巅上的凌云古松,举手投足之间,孤傲卓绝,自是一番风流不谢。
他的笑中含着揶揄,含着戏谑,他对着书云笺笑,笑的她有些心虚,有些后悔。
“绍敏郡主,原来,你的失心疯是看心情犯病,今日本王是长见识了。”萧陌浅看着书云笺,只浅浅的笑着,笑意徘徊于薄唇之上,不及双眸之中。
他穿着紫草色暗纹宝相花锦袍,腰间束着一条月白青凤纹嵌墨玉腰带,头戴赤金簪冠,腰佩锦囊玉佩。额前微微垂落的发丝随风清浅拂动,不经意间遮住他的眸,缭绕了一片浓暗的黑。面容甚是清俊,细看之下,与萧延嗣有几分相似。
知道萧陌浅是打趣自己,书云笺笑了笑,默声不答话。其实,她沉默主要是因为,刚才说了那话之后,现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许是看出书云笺此时的顾虑,萧延嗣抬手附在她的肩膀之上,轻拍了一下,道:“云儿,你放心吧!今日的表演助兴怕是轮不到你,不必寻着理由避开。”
书云笺听着这话,转念一想也是。
太子初立,太子妃未定。无论日后萧延嗣是何下场,但他如今便是名正言顺的天垣帝位继承之人,想要在他面前献艺的女子何止一二,别说一场宴席,怕是十天十夜也完不了,根本轮不到她的事。
只是想到曾经,书云笺便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无比清楚,萧延嗣这个太子不过是萧鼎故意用来做迷惑众人视线的棋子,而萧延嗣自己也是无比清楚。然而对于他来说,皇位远比被自己父亲利用的伤痛重要的多。
其实,对萧延嗣这些人来说,皇位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包括感情,包括人心。
“恭喜你成为太子,太子殿下!”书云笺凝视萧延嗣,微笑着说道。
萧延嗣看着书云笺,目光温和清浅,如一曲风荷夏月,平淡而又简单。他点了点头,对着书云笺微微一笑,笑容之中能够看出一丝隐藏在深处的愉悦之色。
“嗯,谢谢!”
说完这话之后,萧延嗣抬眸看了看书云笺身后的书靖幽,点头致意:“靖世子,本王需先去东宫一趟,你和云儿自便。”
“是,太子殿下。”书靖幽应了一声,声音恭敬但不谦卑。待萧延嗣与萧陌浅离开之后,他抬手揉了揉书云笺的发,语气温和,目光宠溺:“云儿,走吧!无极殿如今怕是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我们也该去了。”
书云笺知道书靖幽此言的深意,他们二人身为乾王府的嫡长子女,这样的场合自然不宜缺席,也不该晚于旁人,以免落人话柄。
从古至今,封建王朝的挟势弄权,都是从朝堂,到身后的家族,甚至牵扯更多。他们身处这个位置,自然也逃不过这从古至今延续下来的法则。
若是前世的书云笺,必然会在这法则之中逶迤周璇。不过如今的她,早已经没有了这个心思,她想做的只是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仅此而已。
“哥哥,云儿不想去无极殿观礼,我想去凤仪宫陪太后。”书云笺向书靖幽提议此事,似乎是在寻求他的肯定。不过书云笺很清楚,书靖幽是不会勉强自己任何事。
况且,去陪太后也算是一种周璇。有了太后的庇护,很多时候连萧鼎都得三思后行。
书靖幽想了想后,点头:“好吧,你去陪太后,我去无极殿时会告诉父王这件事,哥哥想父王应该也不会反对。”
说完之后,书靖幽俯身附在书云笺的耳侧,声音略显暗沉,似乎染了一层哀寂的灰。
“云儿,太后似乎十分喜爱你,但是切记谨言慎行。你应该也很清楚,这红尘万事之中,最容易改变的便是人心,或许只要短短一瞬,原先很喜欢的东西,便会弃之如敝履,无任何理由,无任何预兆。”
书云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明白书靖幽对自己说这话是关心自己,想要提醒自己小心。轻点了点头,她对着书靖幽温柔一笑,目光温和宁雅,语气平宁无波:“哥哥,你放心,云儿知道该怎么做。也知道,如何与太后相处,你不用担心我。”
“哥哥自然知道你聪慧敏锐,临危不乱,不过终究,那是太后。”书靖幽将‘太后’二字说的格外重,是为了再三提醒书云笺太后的身份。毕竟,能够登上那样位置,绝对不是三言两语便可糊弄之人。
“嗯,云儿明白。”书云笺又是一笑,抬手握了握书靖幽的手,似乎是想让他安心。“哥哥,云儿先去了。”
“去吧!”书靖幽点了点头,目光宠溺,却又含着一抹担忧。
两刻钟后,书云笺已经站在凤仪宫的门前。
凤仪宫为紫微城的主宫之一,其建筑自然是华丽庄严。朱红色的大门之上,纵横九路赤金门钉,其中央之处,左右各一赤金打造的立凤蟠龙辅首。
门洞之上琉璃瓦出檐,檐下有斗拱、横梁,梁上是以琉璃贴成的旋子彩画,图案繁复华贵。在宫门前,放置着两座三王狮雕像。
所谓‘三王狮’,是因为狮子是兽中之王,而狮子所蹲之石雕刻着凤凰以及牡丹,凤凰是鸟中之王,牡丹是花中之王,因此唤作‘三王狮’。
望着宫门紧闭而又无一侍卫守护的凤仪宫,书云笺只稍稍停驻了些许时刻,便走到宫门前敲门。其实凤仪宫极少让外人进入,就连萧鼎来此,也多次被拒之门外,不过自那日之后,太后便吩咐了凤仪宫中的侍卫、太监、宫女,若是书云笺来此,不必任何通告,直接放行。
凤仪宫中满院种的皆是紫荆花,只一条不宽不窄的青石板路通向正对着宫门的正殿。不过此时已是紫荆花落之时,树上只剩下零星的几抹紫色花朵,而地上则是一片紫红,落英芬丽。
虽说凤仪宫外看不见侍卫,但宫内却有很多侍卫。穿过青石板路,书云笺直接到了凤仪宫主宫熙宁殿,殿门前的太监宫女见是书云笺来此,只是跪下行礼,也没有进熙宁殿通报太后。
进入熙宁殿,书云笺一眼看到汉白玉高台上放着的赤金龙凤呈祥纹宝座,以及两侧摆放的紫檀木雕紫荆花太师椅。殿中没有宫女伺候,显得格外广阔空旷,左阁之处,传来念经的声音,书云笺听着便知太后在一侧念经。
走向熙宁殿左阁,很快,书云笺便看到跪在佛前念经的太后。她身着七八成新的暗蓝色金松鹤纹袍子,头发梳的极为一丝不乱,隐隐间可见几缕银色,格外的刺目。右手拿着一串金丝楠木佛珠,左手敲击着木鱼,看起来甚是安稳平和。
见太后这般专注,书云笺想了想,便准备退到一边等她。不过还未转身,太后手中的动作停止,并转眸看她。
“臭丫头,你这是刚来就准备走吗?”太后淡淡一笑,抬手向她。“来,扶哀家起来。”
“是,太后。”书云笺应了一声,走到太后旁边扶起她。目光无意中看向蒲团边散落的《往生咒》,书云笺心中微有诧异。
似乎是注意到书云笺的变化,太后看了看地上的《往生咒》,极为随意的道:“今日是姰儿生忌。”
书云笺立刻反应过来,目光微微沉了几分。其实,她可以告诉太后,淑宁长公主萧魄姰尚在人世,但以太后对他们的关爱,若是知道淑宁长公主等人尚在人世,定然会不顾一切寻他们回来。
到时候,必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想必那也是淑宁长公主等人不愿见到的。
扶着太后走到正殿中的赤金龙凤呈祥宝座边,书云笺与她一同坐下。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此时刚好金钟的声音响起,一声一声,沉稳寥寂,深远延绵,似乎是在向世人诉说着天垣王朝百年的腥风血雨,成王败寇。
听到金钟的声音,太后的神色微显诧异。“金钟怎么突然响起?”很快,太后便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什么,目光看向书云笺。“丫头,皇帝册立太子了?是谁?”
“祁王萧延嗣。”书云笺温声答道。
“淑妃的儿子吗?”太后的语气沉了一些,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可怜了那孩子,要被皇帝利用,真是可怜啊!”
见太后将一切看得如此清楚明白,书云笺并未答话,只是在一边沉默着。
说完这话之后,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轻笑了笑,道:“难得丫头你来看望哀家,不说那些烦心的事了,哀家给你看一幅画。”
随即,太后唤来她的近身侍婢兮若,吩咐了一声之后,兮若便进了熙宁殿的右阁。再出来时,兮若的手中拿着一幅青玉为轴的画卷。
太后从兮若手中接过画卷,慢慢的打开。画的内容一点一滴出现,书云笺的脸色也一分一毫的变化起来。当画卷完全打开之时,书云笺诧异至极的看着太后手中的画。
“这是……?”
“这是十五年前哀家生辰时,北陵征送哀家的寿礼。”太后轻笑了笑说道。
书云笺看着画卷中四位风华绝代的女子,慢慢的笑了起来:“原来,娘以前眉眼间尽是肆意张扬之态,而浮姨,似乎没有任何改变。娥皇公主和云儿真的极为相似,至于这……”
看着画卷上唯一一个只有侧脸,面容甚至有些模糊的女子,书云笺有些诧异:“景叔叔为何不将滟来的面容仔细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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