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云笺说着,手伸进腰间的锦囊中,不着痕迹的从实验室中拿出了手套。戴在手上后,她靠近楚苇的遗体,开始检查。
撑开眼帘,书云笺看了一眼楚苇涣散的瞳孔。随即,她的手附在他黑紫色的唇上,捏开他的嘴,查看他口中可有什么东西。
“双唇发紫,口中有残留的鸩毒,看起来的确是中毒而死。”书云笺开口,语气与她平时很是不同。平时的书云笺或是散漫随意,或是狡黠奸诈,或是温和薄淡,而此时的她,认真坚毅。
“但他眼睑出血,鼻中有残留的柳絮,这就有些奇怪了。”书云笺有些疑惑说道,她抬头,望着眼前风华秀逸的少年,神情认真极致。“狐狸,你怀疑他不是死于中毒。”
“楚苇有哮喘,而他昨日临死时的样子,不像中毒,倒像是哮喘发作,我心中自然疑虑。”北陵青的视线滑过书云笺手帕上放着的柳絮,声音温和优雅。他轻轻的笑着,神态从容不迫,全身上下散发一种无上的高雅以及矜贵。“我早就吩咐过司隶监,不能有引发哮喘之物,所以,这柳絮不是凭空出现之物。”
“嗯!”书云笺点头,赞同北陵青的话。
其实,只要解剖下尸体就能知道,这楚苇到底是死于毒,还是哮喘。看来,她有必要成为赵敏,将此事查清。
但书云笺和赵敏不可能同时出现,她得想个法子,让书云笺暂时不必出现在人前。
从房间中出来,两人一起走向院子。进入院中,书云笺突然伸手拉住北陵青的袖口。
“狐狸,父王让你教授我学习,但你清楚我真实状况,根本不需要学些什么。不如你放我出去玩几日,等到百花盛宴,我就回来。”末了,书云笺补了一句。“我可以让赵敏帮你验尸。”
“你有多少能耐,我自然最清楚,不过我不能放你出去,你这几日还是安心呆在晴雪初乾之中。”北陵青开口,语调温润优雅。他轻笑,手附在书云笺的脸上捏了捏:“我一会让人给你送一本我抄录的诗集,这几日你就呆在房间中好好模仿我的字迹。”
“模仿你的字迹?”书云笺有些疑惑的看着北陵青,不解他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做。随即,她的表情变得不悦起来,握住北陵青袖口的手松开,直接朝他的胳膊捶了一拳。“臭狐狸,你别想指使我做事。”
“没。”对于书云笺这话,北陵青淡淡的摇了摇头,声音清寂。转身,他的手附在院中种植的梨花上,手指与梨花的色彩,恰到好处的融合到了一起。“我只是在帮你,过些日子,你就明白了。”
北陵青如此语气,书云笺瞬间便相信于他。“好,我会模仿你的字迹,一会我就让人去找赵敏,她还在盛京城中,很快便能替楚苇验尸。”
“嗯!”北陵青点头,目光似乎只注意着眼前盛放的梨花。
随即,两人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这样的情景让书云笺觉得有些不对,便开口离开:“那我先回房了,今日起得太早,没梳洗好就罢了,连早膳都未用过,我如今已经饿得不行了。”
“好,你回去吧!”北陵青应了一声,没有回头看书云笺,书云笺亦未多看他一眼。转身,书云笺走向自己的房间,几步之后,北陵青突然唤住了她。
“敏敏。”
“呃?怎么了?”书云笺应道。
“谢谢。”
北陵青这两个字让书云笺瞬间睁大了眼眸,望着不远处玄衣如墨的少年,她有些困惑的抿了抿唇离开。
狐狸,似乎变了。
回到房间中,书云笺用早膳时,楚茳将北陵青说的诗集送了过来。书云笺看了发现,北陵青的字迹虽然温润隽秀,如拓印在印章一般规整好看,但笔锋之处较为冷厉,似乎有刻意隐藏之嫌。回忆起他十岁前的字迹,书云笺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对比前后,书云笺知道,北陵青在装。
用完早膳后,书云笺让浅歌扮作自己在房间中练字。而她化身成浅歌,出了景王府,紧接着她扮作了赵敏,以赵敏的身份来景王府。
到了王府前,书云笺说明身份后,门口的侍卫立即去府中禀告。不出片刻,楚藜和一个身穿暗紫色长袍的男子走了出来。
“赵姑娘,找下楚藜,这是楚蓂,我们二人奉世子之命,听从赵姑娘的话,协助赵姑娘验尸。”楚藜对着书云笺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友善。
书云笺亦是点头致意,她开口,声音与真实的自己完全不同:“二位,我是赵敏。”
“姑娘请随我们来。”楚蓂笑了笑,语气虽然平缓友善,但却似乎含着一抹急切。
“好。”书云笺应道。
跟随楚蓂和楚藜,书云笺到了刚才北陵青带她去过的房间。验尸之时,书云笺让楚藜和楚蓂在外面候着,理由是不想有人打扰。
验完尸后,书云笺心中大致有了想法。
离开房间,在楚蓂准备出声询问时,书云笺先开了口:“二位,劳烦你们带赵敏去昨日楚苇公子毒发之地。”
“赵姑娘为何要如此?验尸应该与楚苇毒发之地无一点关系。”楚蓂看着书云笺,神情目光都极为的质疑。
对此,书云笺只是冷淡的开口,语气漠然:“你不带赵敏去,赵敏就此别过,你们找仵作验尸吧!”
听到这话,楚蓂的脸上很明显浮现出一丝的怒意。由此可以看出,他与死者楚苇的关系极好。楚藜知道这点,也清楚书云笺如今的言语会让楚蓂不悦,他赶忙出声缓和:“既然赵姑娘要去,在下便带赵姑娘去。”
说完之后,楚藜侧头看向楚蓂,语气凉淡的说了一句:“楚蓂,赵姑娘是世子的客人,她要做什么,你有资格管吗?”
“楚苇的死,你很难过,但不要让伤痛冲昏了头脑,连自己该如何言行都忘了的话,你觉得自己还有资格呆在世子身边伺候吗?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之后,楚藜看向书云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赵姑娘,请!”
“好。”书云笺看了楚蓂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跟着楚藜到了司隶监,他直接将书云笺带到了一间房中。
“赵姑娘,楚苇昨日便是在此处毒发身亡。这里司隶监的一处会客室,世子在司隶监中处理事情时,我们弟兄几个时常在此处等候。”楚藜环顾四周,周围熟悉的一切在此时看来,是一种刺目的疼痛。
伤心的,何止楚蓂一人,楚苇也是他们的兄弟,他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你们兄弟有多少人?”书云笺一边在会客室中左右查看,一边出声,随意的询问。
“回赵姑娘,我们总共七人,我、楚茳、楚茙、楚葻、楚蓂、楚荛以及死去的楚苇。”楚藜对于书云笺的问题并未多想,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之事,说出来也无大碍。
“七人。”书云笺点了点头。她见过楚藜、楚茳、楚葻、楚蓂以及楚苇,剩下的楚茙和楚荛,相信日后也会见着。
“楚荛,这是姑娘吧?”书云笺继续寻找,语气不变的随意。
“嗯,她是个姑娘,能留在世子身边是因为以前绍敏郡主喜欢吃她做的荷花酥。否则,就算是绝世美人,世子也懒得留在身侧。”
楚藜的话让书云笺愣了一下,她回忆以前,在景王府中,的确吃过极为美味的荷花酥。
若真是因为自己喜欢吃楚荛做的荷花酥,狐狸才将楚荛留下,那照这么说来,狐狸倒对她挺好的。
书云笺忍不住勾起唇角,眸光也柔和了些许,她继续在房中搜寻,在窗户边的地上,她发现了残留的柳絮。
“昨日楚苇是否在此处毒发身亡?”书云笺转头望向楚藜,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嗯!”楚藜点头。很快,他觉得不对,赵敏昨日不在这儿,她怎么知道楚苇是在窗边毒发身亡?
随即,楚藜想要询问书云笺这事,但她突然从房间中出去。见此,楚藜立刻跟了出去。
到了外面,书云笺快速的到了会客室窗户对应的地方。捡起掉在地上的某物,书云笺的眼瞳在一瞬间暗如黑暗,冷如刀刃。
她知道楚苇的死是怎么回事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书云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开口吩咐:“楚藜,劳烦你将楚苇的娘子方绮罗带到摆放楚苇尸体的房间,有些事我想和她说。”
“赵姑娘,楚苇毒发后,绮罗伤心欲绝,如今这时刻怕是不适合和她说楚苇的事情。”楚藜有些迟疑的说道。
听到此话,书云笺转头望他,唇角上浮现出一抹冷寒彻骨的笑容。“放心,听了我说的事情后,方绮罗不会伤心到自杀的。”
这样的书云笺让楚藜感觉到一种如恶鬼一般的邪异以及恐怖,他从未见过一个女人有如此的表情,好像是从尸横遍野中走出的恶鬼一样。
如此的长剑,让楚藜不禁回忆起一个画面,那是四年前,他们世子从某个地方回来后时的场景。
那时的世子,似乎也是这样的表情。
不,比这个更加的诡异、恐怖。
“世子让我等听从赵姑娘命令,既然赵姑娘这么说了,楚藜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个时辰之后,一身缟素的方绮罗,在楚藜的带领下进了摆放楚苇尸体的房间。
看到书云笺的瞬间,方绮罗的表情顿时有了起伏,不过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赵姑娘,绮罗到了。”楚藜看着书云笺,出声说道。
“好,你出去吧!我想和她单独谈谈。”书云笺这话是说给楚藜听得,但她却注视着方绮罗。
“是。”因为北陵青的命令,楚藜虽担心方绮罗,但还是遵命了。
很快,房间中只剩下书云笺、方绮罗以及已经死去的楚苇,一瞬间,这里沉静到一种诡异的死寂。
书云笺一直在看方绮罗,看了大概有一刻钟,才缓缓的开口:“方姑娘,换了张脸后,你真的成了一个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