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仁把李大爷和蒋家父子让到沙发里坐下,曹母给三人都倒了热茶水,看出蒋义贵的不安,富仁坐下跟他解释道:
“这里就是肖卫国的家,你们没走错地方,可你们来的不巧,卫国去前线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前线是哪?”蒋忠兵好奇的问。
“就是南方,可远了,那边在打仗了。”
“南方?是不是越南?我们村就有当兵的人去了越南打仗。”
“你竟然知道越南?好多大人可能都不知道,你还挺厉害。”
“嘿嘿,我也是听别人说过,别的我也不知道,那我知青哥啥时候回来?”
还是年轻人学习能力强,经过短暂的适应,蒋忠兵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已经可以流利的说出口了,虽然口音依旧浓重,但至少其他人都大概听的懂他说什么。
“知青哥?你说卫国吧,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吃饭了吗。”
“我们在李大爷家吃了,李大娘中午给我们蒸了馒头,还炒了白菜。”
“你和你爹是怎么从老家里来北京的?”
“坐火车。”
“几点的火车,怎么也没提前来个电话,我们好去车站接你们啊。”
“我们不会打电话,我们昨天上午从家里出来,下午坐的火车,今天早上两点多就到了,我和我爹在车站等到天快亮了才找人问路,走到中午才走到知青哥的小房子。”
李大爷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把三袋粮食都提了进来,富仁他们可知道这三袋粮食有多重,少说也得两百好几十斤,一大一小两个人走这么远只为给肖卫国送粮食,想想都知道有多困难。
曹母觉得面前说话的小孩特别机灵,怜爱的摸了摸蒋忠兵的脑袋,去厨房里端出一盘炒花生和一盘煮好的栗子出来,李永红也给蒋家父子和李大爷的杯子里都续了热茶水。
“吃吧,孩子,这里也是你卫国哥的家,我们都是他的朋友和职工,你和你爹来了就安心住下,说不定你卫国哥过几天就回来了。”
蒋忠兵想吃又有点不好意思,曹母剥了几颗花生给他放在手心,他把手中的花生放在父亲面前的茶几上几颗,这才期期艾艾的小心放在嘴里吃了起来。
吃完手里的花生他又拿起两颗栗子低声问父亲道:
“爹,这是什么东西,这个怎么吃啊?”
在他旁边的曹母听懂了这句话,听到眼前的孩子连栗子都没吃过,她更是慈爱之心泛滥道:
“孩子,这叫栗子,是姨老家山上种的,姨给你剥开,这个挺好吃的。”
接过曹母手中的栗子仁放进嘴里,蒋忠兵一脸惊喜的道:
“咦?这个东西是甜的?还有香味!爹,你也吃,这个挺好吃的。”
“哈哈哈哈!”
看到瘦瘦黑黑的蒋忠兵笑的像个非洲小孩似的,其他人都笑,不过他们都是善意的笑,蒋家父子也看得出来,不过他们还是感觉有些害羞,觉得自己果然是农村里来的,啥都没见过,有点丢人了。
曹母又摸了摸蒋忠兵的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蒋忠兵。”
“你们村里没种栗子树吗?”
“这个栗子是树上长的吗,我们村里没有人种这个,我们家就种了一棵大梨树,那个梨又大又甜,可好吃了,卫国哥最爱吃,以前他在我们家住的时候,我们家梨大多数都被他自己给吃了,他个子高,爬树也比我厉害,我抢都抢不到。”
“哈哈哈哈!”
其他人又笑,这次是笑肖卫国当知青的时候没脸没皮抢人家小孩的梨吃,但从这里也能看出来,肖卫国前几年下乡确实没吃太多苦,至少蒋家人对他是真的够好,不然也不至于因为他爱吃梨就把梨都给他吃。
“你要是喜欢吃栗子,等你们走的时候姨给你装点。”
“我们有这些就行了,我们没东西跟你们换,那些粮食都是给知青哥的,两大袋子的瓜子,半袋小米,还有半袋是绿豆,黄豆,大红豆,你们想吃了可以跟他要。”
“姨可不跟你换,栗子都是给你们的,你们为什么要给你知青哥那么大老远的来送东西呀,而且送的还都是好东西。”
“因为我们知道他嘴馋呗,他最爱吃炒瓜子和炒豆子了。”
“哈哈哈哈!”
小孩子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逗的众人又是大笑,李永红和赵云澜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肖卫国在农村下乡的时候在老乡们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他们有点想象不出来。
众人聊了一会天,李大爷要走,富仁他们起身相送,走到院子里时李大爷低声对富仁说道:
“我们院倒座房王家那个瘫痪的老头没了,您看看要不要帮卫国随点礼,这家人跟卫国家里有点矛盾,去年年根底下还跟卫国打了一架。
可卫国他爸没了的时候,王家也给随了五毛钱,我们院里是一起去随的礼,我瞧的真真的,卫国现在人又不在,您看看要不要跟孩子们商量一下帮卫国拿个主意。”
富仁回头看了一下旁边的李永军几人。
李永军说道:“这事您拿主意吧,我觉得既然人都没了,也就不用计较那么多了。”
小结巴也说道:“我也没~没意见。”
连李永红都说:“既然肖伯伯去世的时候他们帮过卫国哥,咱们确实应该还礼,我也觉得应该给钱。”
李大爷暗自感叹几个孩子懂事,富仁也一脸欣慰的说道: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明天买点烧纸去帮卫国把份子钱交了,这个话柄不能给人留下,卫国落难的时候受了王家五毛钱的礼,现在卫国发达了,咱们就还两块钱。”
“要不给~给五块?”
“不行,五块对卫国来说不多,但对别人来说却太多了,咱们比别人多可以,多太多了容易惹别人闲话。”
蒋家父子在回收站坐了半天,晚上吃完饭后就被留下来在回收站跟小结巴富仁关尽忠一起住,李家兄妹去肖卫国的新四合院看房子,他们二人在二楼空出来的两间小卧室正好够用。
蒋父说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走,富仁他们好说歹说蒋父才答应多留一天,第三天蒋父说什么也要走,富仁只能跟小结巴带蒋家父子去车站给他们买回家的火车票。
知道了肖卫国跟蒋家关系非同一般,蒋家父子回去的时候自然不能让他们空着手走,一整只的腊猪肉,糖果糕点山货之类的也买了几十斤,富仁还想给蒋义贵一百块钱的,蒋义贵说啥也不收,眼看再给钱蒋义贵就要跟自己打起来了,富仁连忙罢手。
他又偷偷给了蒋忠兵二十块钱的压岁钱,蒋忠兵看到钱数后说二十太多了又还回来一张,只装了一张走。
火车即将开动,大家隔着车窗挥手道别,蒋义贵看到蒋忠兵笑的像个偷了鸡的狐狸似的,就知道他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你笑啥,吃了喜鹊蛋了?”
小孩子心里藏不住事,蒋忠兵一边跟高兴的对父亲说道:“富大爷给了我二十块压岁钱,我又还回去十块,我现在有十块钱了!”
蒋忠兵始料未及的是,父亲“啪!”的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蒋义贵边打还边说道:
“给你钱你就能拿?我看你是又缺大逼兜了!”
“你打我干啥?人家长辈给我压岁钱我为啥不能拿?”
“压岁钱能拿那么多?我和你妈过年不给你压岁钱?”
“你还好意思说,年年过年给我二分钱,还没出家门呢我妈就又要回去一分钱,要不是我花的快,另一分也留不住。”
“一分钱不是钱?把钱拿出来,你给人家还回去。”
“不给!”
“给不给?”
“不给!”
“再说个不字,逼兜就上脸了啊。”
知道再反抗真要挨揍,蒋忠兵这才把钱不情不愿的掏出来,正当他要往车厢门走的时候,火车却开动了,他连忙往车厢门外跑,可他刚跑到门口就被正在关车厢门的列车员一把推了回去。
“车厢正关门呢,你下去就上不来了。”
蒋忠兵走回去后先是有点沮丧自己居然没赶在关车门前把钱送出去,然后紧接着他又高兴了起来,因为没出去就意味着他的压岁钱又保住了,看到父亲冷着脸不说话,蒋忠兵知道他已经默认了这个结局,于是再次恢复乐呵呵的笑容趴在车窗上跟送站的回收站众人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