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谷成了流金开发区【双金线公路建设指挥部】副主任。所谓“双金”——就是流金+金子峰。当然,这也成了条新闻。
领导司机也成了副科级干部。一些不了解情况的人就说一个工人也能当副科级干部了,知道情况的人就说,你到网上查一下,人家是干部呢。
反对的人说,是干部又怎么样?一个司机就知道开车,还能打造一个旅游景点?扯什么鸡巴谈,去区里管一个食堂,要当也是当个什么后勤科副科长。
反正,人们的观点是,任何一个领导都是任人唯亲。司机放到景点开发区,其实就是领导要怎么做,司机只是个执行者,要什么大脑?
所以,小谷是在争议声中,一片怀疑声中上任了。在人们的印象中,他本质上就是个司机,不过,现在换了个名字,叫谷主任。
公示七天之后,谷主任上班了,他的办公室也在淘金开发区这边,与归主任一栋楼。至于流金那片还是一块白板,正在招商中,就算已确定的项目,也都在勘探与设计中。
小谷手下有六个人。百川主任一个个打电话叫过来,给他介绍认识。
第二天,谷主任就正式就任,召开第一次会议。他是副主任,其他都是一般干部。其中还包括那名告状的余海云。
第一天就开会,大家也没把他低估,天天跟书记走,官场那一套肯定学了不少。说些大道理,估计不会比任何人差。
再说,他少则也是归主任的红人,大则是市委书记的心腹。这个人不能得罪。至于他说瞎话也只能听,反正照他的做。出洋相也是出他的洋相。
这种心态最强烈的是余海云。他妈的,自己也是个中学语文老师,现在受一个司机的领导。所以,他抽着烟,走进了会议室。
另一个叫陈晓山,大学毕业生。农村人,他通过别人的介绍,在唐知行当主任时,分进开发区的。他父亲教了他一句话:能当领导的都比你强,你虚心向领导学习。
所以,他对谷主任还是充满崇敬的。毕竟给书记当司机,天天跟着学,就一定是个人物。加上他最年轻。所以进了小会议室,就给谷主任泡了一杯茶,然后才给其他人泡一杯。
谷主任坐好,望了一眼众人,对余海云说:“海云同志,会议室就不抽烟啦。你先到外面猛吸几口再进来。”
谷抽穗也不知道他告过状,只是觉得在公共场合——特别是会议室不应该抽烟。
余海云心里很不舒服,心里想,操你娘的,老子也大学毕业,你一个司机,上任就盯着我,算什么东西。
但公共场合抽烟,确实不对,只好出去。把烟蒂狠狠地朝楼下一丢。
众人坐好,谷抽穗开始讲话了。
“同志们好,我的名字好记,就是稻谷抽穗时生的。我的经历也非常简单,在部队里当了几年兵,回来就一直开车。
现在与大家一起来搞景区建设,我的热情十分高。上州只有一个景区,还在三禾,城市附近没有景区,有一个太乙寺也有二十多公里。
这么一个景区暂时要取名,我们每天都要到那儿去,先得给它取个名字。这几天,我在家休息,翻了好几本字典,暂时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梦谷】。
台下笑开了。特别是余海云,一个司机取个名字,也是大象鼻子上插葱,装什么斯文,还梦谷,梦谷是什么意思?
谷抽穗一点不恼,说道:“梦,就是奇幻,梦想,谷,就是山谷。我们这班人,就是把这山谷打造成一条梦一般奇幻的山谷。
我一直喜欢读小说,记得有位作家写的一部小说,开头一句写的就是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谷抽穗是故意不说作者的名字。其实,这就是一部名着里的第一句话。他是说真的,因为读高中时,他如醉如痴地读小说,才没有考上大学。
余海云心里冷笑了一下,上任就卖弄自己爱读小说,哪部小说?你敢说吗?是个司机就是个司机,不要猪鼻子上插蒜——装象。
陈晓山听了,吃了一惊,谷主任是个司机,他竟然知道《雪国》?他忍不住举手,说道:
“我认为以后取《梦谷》这个名字就行。”
众人吃了一惊。毕竟这个大学生在 开发区是属于最底层的干部,平时都不太高声说话,现在,竟然敢插言了。
谷抽穗看了他一眼,说:“你站起来说说。”
陈晓山站起,说道:“主任,我认为这个名字好。”
众人望着陈晓山,心里有点鄙夷,又一个暴露真相的投机分子出现了,他见谷抽穗是陆书记的司机出身,想巴结他,以后好接近陆书记。
尤其是余海云,他是打心底里看不起陈晓山,对一个司机拍马屁,你也是为了前途,没有人格了。
谷抽穗说:“你说说理由。”
陈晓山说:“谷主任,你一定是看了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雪国》。那本小说第一句话就是——穿过两县之间长长的隧道,就是雪国了。还有,你也许读过作家萧乾的代表作《谷之梦》。”
小谷点点头,说:“你讲得很对。”
众人惊讶了,一个司机读过外国小说?特别是余海云在心里骂道:就是看过小说而已,一来就掉书袋。没知识的人才这样做。
缺什么偏偏喜欢露什么,看了两本课外书,就来掉书袋。还有这个陈晓山,像落水的人马上找到了一根稻草一样,立即抱大腿。
谷抽穗说:“晓山讲得对,我确实读过这两本小说。我也不是在大家面前来显示学问。我确实觉得这条山谷,必须要一个梦幻一点的名字。
以后,区里还要开展征名,我希望大家都参与。这是我讲的第一点。
下面谈第二点。就是公路建设正在办手续,我们干什么呢?
我们爬山。”
说完这一句,众人一齐望着他。
“我们在公路没有动工之前,就是天天进这条山冲,见到好的景点就拍下来,见到不认识的树木,花草,也拍下来,发现了奇异的景色,更要拍下来。
我们要做的工作,就是天天进山,发现,拍摄,为下一次专家来考察,做好前期准备工作。至于这些花草奇木,怪石异境,等专家确定好名字,我们就开始做后续工作。
后续工作是什么呢?就是把奇异的植物围起来,修一条小路,让大家去观看。把奇异的石头,给它树立一个说明。
我们的工作不是修一条路,是去发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发现出来给别人看。修路,有机械化施工,用不着我们操心。
我们的工作就是让沿路有看不完的奇花异草怪石。让它成为一条梦幻的狭谷,所以叫梦谷。
今天既是见面会,也是第一个工作会议,大家好好准备,明天就进山。”
众人懵了,第一个走出会议室的是余海云,心里想,跟着大领导,混开了眼界,作派还是有一点,不过,也就是有点作派而已。
其他人也跟着离开会议室,他们对这位司机来当副科长也不服气,毕竟大家都是大学毕业。不过这世道,看了西游记就知道,菩萨身边的阿猫阿狗,下到凡间就是妖头。
他们对谷抽穗,目前也只是看,不过,这司机爱读小说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也许翻过几本吧。
只有陈晓山没走,他说:“主任,我是大山里长大的,我爹是乡村医生,我对花草认识得比较多。所以,我的名字叫晓山,就是知道山里的东西这层意思。以后,我带你认识花草吧。”
谷抽穗望了他一眼,说道:“好啊。那以后,你跟我一个组,我们分组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