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中行接到这个电话，心烦意乱。他说过去省旅游厅当副厅长吗？
没有。他还没有愚蠢到这个地步。
但是，和朋友喝酒时，别人巴结他，吹捧他，说他不是池中物，副厅级是坛子里摸乌龟，十拿九稳。有的还说，费省长管旅游，你去当个旅游厅副厅长，不是易于反掌？
喝多了，他不免狂妄，笑道：“大丈夫志在四方，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要作百分之百的努力吧。”
于是那班兄弟们一齐敬酒：“来，预祝蔡厅长心想事成。”
蔡中行嘴里说，别乱喊，但还是和大家碰了杯。在他那个圈子，大家开玩笑称他蔡厅长，也不止一回两回了。
所以，蔡中行是一觉醒来，接到朋友电话，朋友问：“你要走了？”
他莫名其妙：“走？走到哪里去。”
“大家都是传，说你去当省旅游厅副厅长。”
他以为费副省长向组织部提出来了，上面有了这层意思，或者说考察组已经到了无何，这些消息才出来，便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他越解释，别人就越不相信。传播的速度就越快。
所以，蔡中行没把它当成回事。甚至猜想，考察组肯定到了无何。这种情况多的是，一个人要提拔了，事先总会漏风。
他本想打个电话给费副省长，想想，放弃了。费副省长是表了这个态，让他去省厅当副厅长。但在考察期间，他绝对不能跟费副省长联系。
直到他上班，办公室的人对他格外客气，有一个心腹悄悄地溜进他办公室，问道：
“局长，外面都在传，你要到省厅去了？”
“谁说的？”
“都在说。”
蔡中行更加相信这是真的，笑道：“不要相信这些。”
心腹说：“你要是去了省厅，千万要把我带上啊。”
蔡中行笑笑：“如果有那样的机会，我肯定要帮你。”
心腹出了门，以为这一回是真的，也到处撒播，于是，这消息传得更快，连旅游局办公室的人都在传。人们不相信吗？
蔡中行按兵不动。
想当年，他从县局局长提拔到市局副局长时，外面传得满天飞，他坐在办公室纹丝不动。
到了市局任副局长之后，他一心就谋局长这个位置。
干了几年，费书记表示一定为他解决。结果，在费书记快要走前的一个星期，又是外面传得神乎其神，蔡中行低调行事。
结果，果然在费书记主持研究的最后一次人事会议上，他得以通过。
因此，他有完全的理由相信，考察组已经到了无何。
直到快中午了，他接到费副省长那个措词严厉的电话，顿时瘫了。
大事不好，原来根本没有这回事。他冷静下来，想了想，跟办公室交待，下午他有事情要去办一下。也没喊司机，找了一位亲戚开私车，急忙向上州奔去。
中午就在高速公路服务区吃了顿午餐。
这时，天色突变，乌云急骤，闪电炸雷，天，顿时黑了。
接着，风怒号，雨急下，炸雷急滚，在四处落地，发出一声又一声的轰炸声。
所有的人都龟缩在服务处的厅子里面，狂风暴雨，闪电雷鸣，世界仿佛不存在似的。
蔡中行又急又怕，在暴雨的狂扫下，所有人庆幸，幸亏没上路，而在服务区躲过了这场浩劫。
半小时后，暴雨骤停，天发亮，大家才开始出发。
大约三点，他才赶到省城，还是选择住竹园。他对亲戚说，你下午就到外面去玩，我叫你回来，你才回宾馆。
接下来，他不敢打电话，就连发了两条信息给费铭。说路上遇狂风大雨，所以迟到了一个小时。
隔了半个小时，费铭才回了一条：“四点，我到宾馆来。”
下午四点，费铭过来了。
蔡中行见到费铭，吓得浑身发抖。
费铭倒是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凶神恶煞。进来坐下，蔡中行急忙端过一杯茶，小心翼翼地坐在旁边。
费铭问道：“你在别人面前，这样张扬过吗？”
蔡中行连连摇头：“我从没有这样说过。”
“那就是造谣？”
“绝对是造谣。”
“是谁造的谣，你分析一下。”
蔡中行想了半天，说了几个名字。费铭摇摇头，说：“陆皓明都知道了，是谁，你还不清楚吗？”
蔡中行一惊：“是陆皓明指使他人在无何造的谣？”
“不是造谣，是叫板了。所以，你要迅速去整陆皓明的黑材料。暂时不要寄，快要过年了，别人没有时间来整这件事。过完年就四处散发。但你不能出面。让陶、郭等人出面。”
两人接下来就密商细节一一讨论。总之，这件事一定要做到与费铭没有一点联系。
密商之后，费铭走了，蔡中行退了房，叫上亲戚，急忙回无何。
费铭的想法是，只要蔡中行不出面，他就可去找周书记反映情况——有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故意造谣，请求周书记指示无何把这谣言查清。
不过，他这一步迟了。
他碰上的是陆皓明，与其让你费铭布子，不如我主动出击。陆皓明迅速与刘开来通了电话。两人商定了对策，下午就一起去找周书记汇报。
此时，刘开来、陆皓明已经坐在周书记办公室。
刘开来与陆皓明事先商量好了，他们一红一白唱双簧。
进了书记室，刘开来介绍了情况，最后说：“我希望省里查一查。如果是造谣，这些人为什么要造谣。因为旅游厅不知道，费铭省长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造谣？这是关键。”
周书记点点头，把目光投向陆皓明。
陆皓明说：“首先，我也有错误，遇事不谨慎，听到无何教育局的同事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情况——就是蔡中行要到省旅游厅来当副厅长。
后来，好几个人打电话来，我以为是真的，就试探性地打电话给杜厅长，也是好奇吧。想不到这是个假消息。我听到是个假消息之后，就把这件事反映给了刘部长。
但是，既然书记找我来了解情况，对蔡中行这个事，我也要反映一点情况。”
“你说。”
“我是无何人吧，虽然与蔡中行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社会上有关他的传闻不少。”
周书记点点头。
“蔡中行的提拔非常快，他曾经只是一名乡干部，后来当副乡长，还与另外一名副乡长的老婆通奸，这个是有历史记录的。
但是，不知什么原因，他并没有免职，而是调到另一个乡继续当副乡长，此后，他又调到县旅游局当副局长、局长。
在局长的时候，当时的市委组织部部长费铭提议他当市旅游局副局长，当时是汪伟民同志当书记，没有通过。
后来汪书记受了处分，调离无何，蔡中行就顺利当上市旅游局副局长，局长，他的口碑并不好，据我了解，就是当时的费铭书记对他比较赏识。
现在要对散布舆论的进行调查，我觉得弄反了方向。蔡中行短短五六年从副科长升到正处，而且还是在有前科的情况下，步步高升。
就算是造谣，也是舆论对我们用人唯亲的反抗。因为人们群众只有用这种方式，来反对一个劣迹斑斑的官员的不断迁升。
我们不查蔡中行，反而查制造舆论的，那么，手无寸铁的群众，只会对我们越来越失望。
与其查群众，不如查蔡中行。
查出蔡中行是一个优秀干部，再查造谣者，查出蔡中行是一个混账糊涂的混世魔王，就要表扬造舆论的。”
周宏展没有打断陆皓明的发言，直到他全部说完，才觉得此人确实不错。
他说：“皓明同志的发言很有见地。即使是过年了，这个案子也要查。先查蔡中行是如何被提拔上来的。查清楚这一点再说。”
这时，曹秘书进来通报，费铭同志要求见书记。
周宏展说：“说我没有时间。你打电话要纪委田禹锡书记现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