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传闻在无何流传:蔡中行过了年就要去省旅游厅当副厅长。
开始还有人不相信,蔡中行不过是一个正处级干部,能上步登天当上副厅长?
但是,正如鲁迅先生所说:天下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搬到无何也同样成立——本来大家都不相信,传的人多了,便成了真的。
一上午,这事情就越传越广,越传越神乎。
任志远发现,原来谣言等于毛坯房,建好卖就行了,自然有人把它装饰得有模有角,有板有眼,精致无比,美仑美奂。
为【谣传毛坯房】装修的有如下几种人。
一种是在官场混得不如意的。当然,他传播的对象,也是一些混得不如意的同僚、熟人、朋友。比如甲碰得乙,甲说:“蔡中行要到省厅去当副厅长了。”
乙说:“不可能吧?”
甲说:“怎么不可能呢,这年头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他是费省长的人嘛。费省长管旅游这条线,只要一句话,就可以定下来。”
乙想想,这个道理也对。
于是,甲就感叹:“唉,我们这些埋头做事的人,永远也升不上。只有蔡中行这样的人才吃香。”
其实甲乙对蔡中行没有什么意见,就是借着这事发泄对官场的不满。也借着这事表明:不是自己没能力没水平,而是这个社会不用能人,只用小人。
这部分人是传播主力。
另一种是对蔡中行有意见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他们的目标就是要全力以赴拖住蔡中行。要拖住蔡中行,办法是夸大事实,引起公愤。
他们拍着胸脯说:“这个消息是真的啦,据说是蔡中行亲口说出来的。他有人嘛,谁都没办法。你们认认真真干一辈子,抵不上蔡中行三五年。
一个县委书记也许可以升到副厅,但市直局长,除了极少数人,绝大多数是做梦。”
另一个一定会应和,笑道:“那是,昨天看了一个段子。记者问白领一个月收入是否上了一万块。白领说,岂止一万,我有两万。
记者问:是税前两万,还是税后两万?白领说:既不是税前,也不是税后,而是睡梦中。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总之,蔡中行要当副厅长了,这个消息由老六指使人传播出来之后,一切就不用老六和任志远操心。它自带光环,传得尽人皆知。
而且消息有99.9999%纯K的可信度。
一是费省长确实是蔡中行的恩人,一路提携他。二是旅游厅属于费省长分管。三是由蔡中行自己说出来的。
蔡中行喜欢喝酒,喝多就口无遮拦,按无何俗话就是——娘偷人,他喝多了也敢说出来。
所以,不到半天的时间,消息满天飞。
任志远立即打电话给陆皓明,说道:
“一点力气都不要花,自然有人传播。现在是无何下面的五县一区,凡是在官场里混的,全都知道这种事了。”
陆皓明说:“干得漂亮。”
挂了手机,陆皓明立即拨刘部长的手机,说有重要情况,请求见面。
刘部长说:“好,你过来吧。”
陆皓明叫上小谷,立即出发。
半个小时后,陆皓明已经坐在刘部长办公室了。把蔡中行的事情汇报了一遍。最后说:
“这个事情很严重,省委组织部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敢在外面说,我觉得太猖狂了。
要么就是杜颂然,要么就是费省长跟他许了诺。否则,他不会酒后吐狂言,一个处级干部也懂得副厅是要省委组织部先报名单,省委研究才定得下的。
如果连这点常识都没有,这处级是怎么当上的呢?”
刘部长也觉得蹊跷,说道:”工作几十年,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
陆皓明说:“肯定有人许了诺。而这个蔡中行又是个酒醉鬼,酒后失言。反正这个事要查一查,特别是查查这种没有组织纪律有行为。”
“怎么查?你说说。”刘开来考陆皓明。
陆皓明细细说了自己的想法,刘开来点点头。
得到刘部长的首肯,陆皓明迅速下楼,对小谷说:“回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陆皓明就拨通杜颂然。两人在电话里寒暄几句,陆皓明才进入正题:
“厅长,有个事请你帮一个忙。”
“陆市长这么谦虚?我们都是兄弟,有什么事,尽管说。”
“听说我老家的旅游局长蔡中行,要到你们厅里来当副厅长,来了就请你多关照一下。”
“什么?蔡中行来当副厅长?”杜颂然一听,一脸懵懂。
陆皓明说:“我老家都传开了,你不知道?”
“陆市长,我真的不知道。”
“哦,我以为定下来了,好几个人打电话给我。”
“没……我搞不清……我先打电话问问。”
杜颂然放下电话,第一回感到莫名其妙,如果别人问他,他还有点不相信,连陆皓明都问起来了,这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么组织上真是太不尊重我这个当厅长的了。来个副厅长,不尊重我的意见可以,你组织部也应该找我谈一下嘛。
不过,杜颂然并没有当即打电话给刘部长。得罪组织部长也不行,不如先问问费副省长。也许组织部只是一个意向,还处于征求费副省长的阶段。
这个有可能,因为费副省长是从无何市委书记上来的,他对无何的情况比较熟。
于是,他拨通了费铭的手机。
此时,费铭正在卫生间,手机在桌子上响了两遍,无人接听。
杜颂然转而打秘书的电话。
秘书说:“你过五分钟再打。”
费铭从卫生间出来,秘书进去提醒:“杜厅长打了你两次电话。”
费铭拿起手机回拨过去,杜颂然把陆皓明打电话的情况说了一遍。
费铭立即说:“那是造谣,造谣。刚刚也有无何的人打我电话,问有没有这回事,我说没听说过。陆皓明大小也是个市长,怎么也听信这种谣言?
没有的事,谁造谣,我们就要追究谁。”
费铭有些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他刚挂断这个电话,另一个电话打进来了,竟然是组织部刘部长打来的。
费铭压低火气,声音平和地说道:“部长好。”
刘部长的口气不太好,说道:“费省长,无何市委余书记打电话来,说他们市旅游局的局长姓蔡,组织上要提他当省旅游厅的副厅长。
怎么连我都不知道呢?是不是你或者杜厅长口头表过这样的态啊?”
费铭说:“部长,杜颂然没有表过这样的态,刚才他打电话来问我。我更没有表过这样的态。我只是认识这个蔡……蔡……蔡中行而已。”
刘部长说:“那这个事要查一查,你没表态,杜颂然也没表态,那谁表的态呢?听说是这个蔡中行亲口说出来的。”
费铭身子一抖,要查?不查出天大的漏洞出来?
费铭说:“部长,现在你不要查,我把他叫来,了解情况再说。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别人故意陷害他,故意造谣。第二种就是这个人喜欢喝酒,喝醉了就吹牛。”
刘开来寸步不让:
“第一,别人陷害他,竟然扯上省委组织部的名义,这个人是个什么人,有这样的胆子,一定要查出来。
第二,吹牛吹到没边了,酒后无德,这种人也适合当领导?请你迅速查清,向我通报。”
费铭气得发抖,一个电话打给蔡中行,厉声说:“无论如何,你今天给我马上滚到上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