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人在花房里慢慢地参观了一圈,都玩得稍稍有些疲累。景芳邀请我们母女去花房外的茶室喝茶休息。
说是茶室,其实是个四周敞开的休息区。中间布置了几张石桌石凳,上面用一片爬满了藤蔓植物的玻璃屋顶遮风避日。看上去格外清新质朴。
每张石桌只配两个石凳。于是母亲带着小秘密占了一张,宋家父子坐在一张,景芳则坐到了我的旁边。
“伯母,看到你现在精神这样好,我很高兴。”见她在我身旁坐下,我立刻打起招呼。
当年那个向我摔着东西破口大骂的疯妇,已经荡然无存。眼前完全是一个举止得体,显现出良好教养的贵妇人。
景芳抿嘴一笑,“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我,就说‘我是宋博文的妻子’。其实这些年来,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儿媳。没想到在我清醒的时候见到你,听到的却是一声‘伯母’。”
她这番话一时让我不知如何回应,只得为难地笑了一下。
“这些年,虽然我的病情渐渐好转,但在博文脸上,却始终看不到真正的欢喜。我知道,他一直到没有放弃找你。我和他父亲,也不忍心提出让他另娶他人的话。老实说,在我和富田看来,你只能是我们唯一的儿媳了。”
她顿了顿,见我没有回应,又继续说道:“香云,如果因为我,让你和博文走远了,那真是太不应该了。从前的事,如今看来,完全是我们这代人年轻无知造成的诸多误会。就像你现在心里对博文一直藏着芥蒂无法释怀一样。说到底,都是自己脑子里的一点执念。”
景芳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香云,你问问自己的内心,你真的不爱博文了吗?那为何这么在意他,在意到要到处躲藏?还有,博文对你的一番深情,你其实也很清楚吧?”
景芳的一席话,仿佛搅动了我心底沉睡已久的感觉,不由地感到悸动起来。
我心潮澎湃,激动地看着她,说出来的话已然语无伦次:“伯母......我,我......我也不知道!我脑子里很乱......回国后的这一切,都是我无法预见的......”
“人生的美妙,就在于未知。就算计划地万无一失,也总有被老天开玩笑的时候。就像博文找你结婚的时候,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你。就像我以前,苦苦地哀求一份爱情,最后看淡了,它却自己来了。所以,香云,跟着自己的心走,不要想太多。”
景芳伸出手,温柔地盖住我搭在石桌上的手背。
我沉思良久,跟景芳两个人默默地坐在一张石桌上,饮茶不语。
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以后,我发现是管家郑叔。
他先看到了我的母亲,显然还认识那张脸,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又看到了我。
“老爷,太太,少爷,少奶奶。”他毕恭毕敬地站在茶室外,挨个叫了一遍。
当然,叫到我的时候,我不免有些不自在,无措地低下了头。
“N市电视台生活频道的媒体已经到了,请各位准备一下接受采访吧!”
说着,郑叔转身,向远处停在路边的一辆新闻采访车走去。
我和母亲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宋富田连忙站起身,看着我们两个人说道:“真是抱歉,我忘了今天约了媒体做采访。我和景芳可能要暂时失陪一下!”
话音刚落,宋博文接上去说道:“怪我怪我,是我一时兴起,非要带香云他们来看看。嗯......爸,妈,你们采访你们的,我们就在这边坐着休息,不碍事的。”
老夫妇俩欣然接受了儿子的说辞,高高兴兴地走去花房,迎接已经站在门口架好设备的媒体朋友。
我们新奇地看了一会儿,只见宋氏夫妇亲密又自然地靠在一起,脸上喜气洋洋地对着镜头述说两人一起打理花房的点点滴滴。
我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她依然是平和而欣慰地笑着,就像在看自己的两个老朋友。
“妈,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我们已经在这里打扰很久了。”
母亲回过眼神看我,平静地点点头。
“我送你们!”宋博文听到了我们的话,立刻站了起来。
就这样,我们跟宋氏夫妇点头示意了以后,走出了这片花房区域。
“现在要去哪里逛?带你们去N城的游乐园吧!虽然没有魔都的那么大,但小秘密能玩的项目都齐全,小秘密一定会喜欢。我说的对吧,小秘密?”
宋博文还未发动车子,先转头笑眯眯地询问坐在后座上的小秘密的意见。
“好呀!好呀!我要玩游乐园!妈妈,我们去吧!”小秘密又被轻易带跑了。
我装作生气地样子唬唬孩子,“小秘密,外婆已经很累了,不能由着你到处跑。今天我们要回酒店休息了,以后再去游乐园玩,知道么?”
母亲感激地对我一笑,又摸摸孩子的小脑袋,“小秘密,等外婆精神好了,我们一起去魔都那个大大的游乐园好不好?小秘密想玩小的游乐园,还是大的游乐园呀?”
“大的!我要玩大的!”孩子的注意力很快又被转移走了。
宋博文一脸窘迫地看看我,“不好意思,我忽略了你们今天应该有些累了。要不明天,明天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就是想一直黏着我们。
但,早在茶室里听到景芳那一番话的时候,我已决定撤销离婚诉讼。计划第二天离开N城,回魔都搭乘国际航班回狮城。
这一次不是逃离,而是想暂时离开这个地方,静一静心。想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就像景芳说的,跟着自己的心走。
我对宋博文笑笑,未置可否。假如把我的计划告诉他,他又要跟过来了。
他很快把我们送回了酒店。
母亲带着孩子先下了车,我下车后却被宋博文叫住。
只见他从车里拿出一个熟悉的首饰盒子,“这是我母亲叮嘱要交给你的,说是物归原主。”
他不由分说地把盒子往我怀里一扔,然后便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