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猛然间沉默了,沉默了好久,让我以为赵磊真的已经不耐烦,挂了我的电话。我把手机从耳朵旁边拿下来看看,还在通话中,又满腹疑惑地贴在耳朵上。
“是你吗?顾香云?”他轻轻地问着,从未听过他如此温柔的嗓音。
“是我。好久不见,赵磊。”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我想,他可能是在消化我又出现了这件事。
“小顾!”他骤然一声吼,吓得我手机都差点扔出去了,“你怎么回事!公司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我是你的领导,你要辞职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吗?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一个人负责那么多项目,管理那么多人,累得跟狗一样!你太差劲了!我要给你考评表上填不合格!还有,你到底去哪里了,这么多年连条微信也不发给我......”
最后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说得我也止不住心头酸酸的。
“对不起,赵磊。当年......我实在有迫不得已的事情,只能马上离开。我给人事处提了辞职申请的,还给你留了业务计划书和人员管理建议,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唉,就是看到了那些,我才相信你真的走了,连‘后事’都交代得这么周到。”
我嗔怒道:“呸呸呸,什么‘后事’啊,你别咒我啊!”
“嘿嘿,还活着就好。那你现在在哪里,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我在魔都。”
赵磊意外了一下,很快和我约定了立刻在果金中心楼上的咖啡店碰头。
我等了一会,赵磊才匆匆忙忙赶过来。一身西装革履的商务精英做派。
他一坐下来,我就忍不住打趣:“赵总如今发达了嘛,竟然在这种低消上千的地方约人见面,不像以前,街边烧烤店就打发我们了哈哈哈!”
赵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也是为了见你嘛!这么些年没见了,可不得隆重些。你想吃烧烤的话,我还可以带你去啊!”
“别,好不容易蹭上一顿好的,我可要在这里好好享受享受,你可别想糊弄我哈!”
我俩同时大笑起来。
跟老朋友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赵磊自然要问一通关于我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的话。我简单地告诉他,自己在一家跨国公司做中层管理员,这些年一直过得很平静,具体的国家和公司都不方便告诉他。
他默然良久,终究没有继续追问我。
“那你呢?赵总,当年我走的时候你就是优秀团队的总经理了,现在应该更牛了吧?”我笑问。
“嘿嘿嘿,”赵磊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你知道许家豪许总已经回集团总部了吗?他现在是整个集团的实际控制人了,老许总已经退居二线,基本都交给他管事了。”
“嗯,我听过一些......在新闻媒体上。”
“他回总部的时候,让我全权代他打理这家许氏投资公司。”
“所以,你现在是总裁?”
“嘿嘿嘿,子公司的总裁,和集团总裁还是差很远的。”赵磊又挠了挠后脑勺。
我笑道:“那你可要更忙了。”
“还行吧。现在下面分了四个业务团队,还是按照地域划分的,公司总人数上比你离开的时候整整翻了一倍了。这些年也招了很多风险合规的人,你知道的,最近国内金融管制越来越规范,我们也要尽可能优化管理方式,才能避免踩雷啊!像以前老刘在的时候,那种粗放的业务方式如今已经不合适了。”
“那老夏呢?他怎么样?我走的时候听说他要离职了。”
赵磊点点头,“你走的时候他也走了。他自己办了一个私募基金公司,和他以前一些酒桌上认识的狐朋狗友。原先听说还是做并购业务的,后来大概是因为正好赶上股票市场大牛市,他就转做股票投资了。胆子也挺大,做的是配资交易。哦,你可能不熟悉,就是前两年股市疯狂的时候,很多人借钱炒股的方式。他借了好多倍呢!”
“前两年股市泡沫不是很快就破了吗?我在新闻里看到说跌得很厉害呀!”我不禁皱起了眉。
“是啊!”赵磊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后来他就赔了。借钱炒股嘛,你懂的,赔得底裤都不剩了。不过他那些钱都是那些所谓的朋友交给他打理的,这下就闹得很难看了。以前称兄道弟的人,后来变成了天天提着刀找他追债的人。他还躲了一阵,但是去年过年的时候,他被人发现死在城外的一个池塘里。反正官方的说法是自己掉进去的。”
“这就......死了?”我最后一次见到老夏,他还是非常自得的样子,这么一个曾经鲜活的熟人,就这么没有了,我难免还是有些伤感。
“那他家人怎么办?我记得他有老婆和女儿的。”
“这就是他精明的地方了。他赶在债主知道亏钱的消息之前,跟老婆离了婚,把房产什么的都转到老婆名下了。”
不愧是老夏。
他有女儿的事情,我是从另一个人嘴里偷听到的。
“那你知道小叶怎么样了?”
“她啊,我也很久没见过了。年初回家过春节的时候,我好像听人说她被什么大款包养了,生了孩子,又被赶出来了。现在好像嫁给了老家一个修车铺的老板,当老板娘了吧!”
我唏嘘不已。每一个人,都走在由自己性格规划好的人生路上。
赵磊见我默不作声,幽幽地问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好奇你突然失踪的原因吗?”
“为什么?”我有点愣住了。的确,赵磊只问了我这几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而对我为什么突然消失的缘由,却只字未提。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原先,我真的特别好奇,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地走了,还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有个人找到我,把你消失的前因后果都和我讲了一遍。小顾,说出来你别笑我,我曾经还想追过你,在你刚来公司的时候。不过很快全公司都知道你已经结婚了,我还注意到你戴上了结婚戒指。我真的挺好奇和你结婚的人是谁,哪知道他主动来找了我。”
“你......你指宋博文?”
赵磊点点头,“他一直在找你,联系了每一个跟你有过交集的人。这五年来,他每个月都会打电话给我询问有没有你的消息。所以这次......”
他把目光投向我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