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的。”谢必淮把口袋里的名片拿出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扔进了垃圾桶里。
“如果那个人还过来骚扰你,你就告诉我,我卢松华的面子虽然不大,但好歹也混了这么多年,有点路子。”卢导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朝着几人消失的方向冷哼一声,嗤笑道,“看着也不小,怎么连你情我愿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懂。”
谢必淮摸了摸后颈,都笑着应下了,视线在一众人面前略过,状似无意地在温时厌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可惜表情全都被口罩墨镜这些遮掩住了,至少在他看来,没有什么大变化。
见此,谢必淮手里的拳头又握得紧了些。
庆功宴的场地很大,各种酒水果盘零食上得齐全,话筒也有好几个,大家也都放得很开,气氛特别活跃,谢必淮已经尽量往角落钻了,可还是被带着灌了好几杯酒,好不容易抓住机会逃了出来,找了个空包厢躲了进去。
见四下无人,立马掏出兜里满是皱痕的名片,仔仔细细地对着号码按下数字键,拨通。
对方好像就是在等他,才拨过去没几秒就接通了。
“喂,小美人,本以为还要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我了。”靳桃浪可不希望这小孩嘴太快,他这个手机可是被装了窃听的,“我来定地方,明天我们好好聊聊怎么样?”
话筒那边的声音其实并不是很好听,粗粝又带着浓重的戾气,只是违和的散漫上扬语调让谢必淮在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后,就确定了猜想。
“好的。”他的脑子也很灵光,知道对面的人大抵是有什么秘密,所以奉行着少说少犯错的原则,说完就挂掉了。
没等几秒钟,手机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对面的头像很安静,是一张星空图,倒是与那副张牙舞爪的长相和身材非常不符。
同意后,一个地址弹了过来。
谢必淮双手紧紧握着手机,眼睛反复流连在那个地址上,等到确定自己绝对不会忘后,才舍得把页面切换,心思极巧把备注改成“梦中之人”后,才笑嘻嘻地收了手机出去。
“时厌哥,你也出来透口气啊。”谢必淮一出门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温时厌笑意极深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把手机往后藏了藏,尬笑道,“我酒量有点不好,就想来这躲躲。”
温时厌的手里还握着酒杯,嘴角轻勾起,眼角稍弯,明明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可总给人一种洞穿所有伪装的凌势之感。
会所过道暖黄温暖的光线照在他身上,没有增添半分的温柔,反而意外地冰冷,周身总是不经意泄露的阴鸷和邪魅总会让人恍惚,忍不住地下头颅,臣服在他的脚下。
这半年温时厌变化很大,谢必淮一直和他有合作,感受也是最深的。
从最开始的《林间,山间》说起,比起现在,那个时候的温时厌似乎更像是一个全能偶像,富家少爷,随和又温柔。
而后,他慢慢变了,尤其是中断《林间,山间》的录制后,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一个月,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度过那段时光的,等他再次站在公众面前时,脸上怎么也遮掩不住的憔悴和颓败没有几分钟就强势霸占了热榜。
爱人去世,巨额的违约金,大面积的脱粉回踩,门口时不时出现的恐吓信件像一座座大山架在温时厌的肩膀上,里面随便哪一件挑出来都足够把人压死。它们像越滚越大的雪球,不会停下,直到死亡。
发布会上,所有记者第一次失去了戾气,他们平和地,小心地提问着,生怕又将这个男人拉入绝望的沼泽。
一场连一小时都不到的发布会却在娱乐圈各种榜单上震荡了足足一个月。
因为中途退出,又有时笙的故意报复,温时厌赔了不少钱。据说公司里的法务部非常反对温时厌支付这笔超出合同好几倍的违约金,但都被他一人压下来了。
就连出演《念心》这部电影,卢导最开始也是不看好温时厌的。可在试镜开始的那一秒,所有人都被他震撼到了,那种直击人心的表演仿佛真地把叶清从书里抠出来。
青色长卦,淡漠疏离,举手之间散发着世家大族的高傲和矜贵。常年窝在室内写作养出来的偏白肌肤愈发衬得嘴唇的鲜红,眉目清朗。
时笙作为《念心》的投资人,看到演员名单后,第一个不同意让温时厌出演叶清。
这次的温时厌没有再退让,直接给《念心》剧组砸了比时笙高出两倍的资金,让项目强行启动。时笙知道这件事后,二话不说,又砸了高于温时厌足足三倍的资金,并放出狠话,如果对方要继续这么纠缠下去的话,他不介意堵上全部身家。
那段时间,卢导夹在中间,看着不断破顶的项目资金,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愁。
至于最后时笙是怎么松口的,谢必淮不是很清楚,只是偶尔会听自己的经纪人提起去时笙家递交文件的时候,总会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外,时笙看到了也不理会,把对方当空气一样。
还有好几次,经纪人一大早去送文件,到晚上凌晨再过去的时候,都能看到那人。也就是说,那个人一整天不吃不喝,站了一整天。
不用想都知道,那个人就是温时厌。
可能是被心诚打动了吧,也或许是给出了什么不可拒绝的筹码,时笙还是松口了。
这半年发生了太多事,也许它们让温时厌颓废了一小段时间,可最后,他还是站起来了。时光赋予他的成熟稳重在那张神赐脸庞的加持下,逐渐散发出醉人的幽香,成为圈里独一份顶级存在。
“正好我的酒量也不好,不介意我进来吧。”温时厌嘴上这么说,可就在这句话刚说完的那一秒,端起手里的酒杯,仰头直接干完,接着也不顾及谢必淮是否愿意,把人又推进了包厢。
门一落锁,温时厌开门见山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别以为我没看见,那名片给我。”
谢必淮这时候也不顾及什么前后辈关系了,更何况他家老板时笙本就看温时厌不爽,他径直对上温时厌的眼睛,抿唇冷言道,“这似乎是我的事吧,温前辈还是管好自己先吧。”
说罢,就要越过男人出去,温时厌眼底闪过一丝顽劣,他抓住谢必淮的手臂,沉声警告,“他不是你能把握得了的,想活命就不要和他有任何瓜葛。”
闻言,谢必淮心神不定,脸上满是犹豫和纠结,约摸半晌,他低头掩住神色,出声道,“对不起,我只是……”
“行了,你知道就好,把名片给我吧,还有手机的联系方式都删掉吧。”
“时厌哥,我能多问一句话吗?”谢必淮眸光微闪,刚才那一瞬让他想起了最近梦里重复出现的画面,“你是不是对那个廖先生有偏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你们是仇人。”
“仇人吗?这个形容倒是也没错,我确实很想让他死。”温时厌目光幽沉,严严实实的衣服下,浓到发黑的鳞片随着主人的失控,有变成实质的趋势。
谢必淮见到这个样子的温时厌,不由地咽了咽口水,他毫不怀疑,要是廖雷现在站在他们面前,温时厌肯定会先把对方打个半死,再吊在暗室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慢慢折磨。
他摇了摇脑袋,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清出去,心中思绪纷飞,最后还是打算替他家偶像打探一下敌情。
“啥,啥时候啊?就是最近吗?有没有具体时间,三天?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
“你的脑回路倒是奇特。”温时厌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谢必淮。
谢必淮就知道这家伙不会告诉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想遁走。
哼,不说就不说呗,等他多睡几觉,肯定能推出来你什么时候动手。
“星期四,就这个星期四。”
说罢,没有理会呆愣的谢必淮,把门推开得大了些,长腿一跨出去了。
谢必淮也没有让靳桃浪失望,第二天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他就全副武装地站在6618房间的门口了。
紧张地敲了敲房门,等了约摸十几秒,门才被打开。
“小淮,来得好早。”
谢必淮一听这称呼,呼吸都沉重了好几分,嵌在手指间的裤线被沁出的汗液浸湿,慕濡的视线在遇上靳桃浪的那一刻就离不开了,他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
“进来吧。”
待门关上锁好,谢必淮紧绷的身体才敢松下一点点,换了鞋,走进房间。
这个房间明显是个临时住所,很多一次性的东西还摆放得整整齐齐的。
“我该怎么嗯……”称呼你。
“解以清。”靳桃浪的手覆在脸上,在对面惊愣的眼神里,像是剥下一层类似于透明面具般的物质,一道刺眼的光闪过后,那张粗狂吓人的脸陡然变成了另一个极端。
盈着三月春水般的风情桃花眼,无可挑剔的五官,如玉般冷白的皮肤,青年修长迤逦的身形,伴着微翘的红唇和初升的太阳,一下子就射中了谢必淮的心。
真的,世间再绚烂再美丽的画面都比不上靳桃浪笑着朝他看过来的那一瞬间。
要不是有那些梦,那些预知能力支撑着,他真地,真地想要陪着对方一起死去……
曾经你把我从泥潭里拽了出来,我总得让你最后的旅程不再那么冰冷,孤单。
“以,以清哥。”谢必淮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他以为自己能够从容地面对,好让偶像刮目相看。
可临到关头,他还是不争气地流眼泪了。特别是听到那句“好久不见”后,尚且能抵御的心防没能抗住滔天翻起的巨浪,“轰”的一下,引得他的灵魂都仿佛震荡了。
“我好想你,以清哥。”
一整个早上,谢必淮的视线就没有从靳桃浪的脸上移开,里头的直白和真诚把零点这个老色批看得都激动了。
【这个小狼尾真地不喜欢主人嘛~】零点凭着界外生物这个设定,放肆地飘到茶桌上,离谢必淮只有十几厘米,【这个眼神怎么看都不是很清白!】
靳桃浪笑了笑,没有说话,端起案前的茶,慢慢品了起来。
陡然,谢必淮的手在零点所在的方位挥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再看去时,才发觉刚才那就能是幻觉。
“怎么了?”靳桃浪放下茶杯,疑惑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眼花了,刚才有一瞬间看到了一个粉红色的,?”
“?”靳桃浪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吓得钻到他怀里的零点一眼,慢悠悠道,“倒是稀奇。”
“确实挺稀奇的,那个还长了一双小眼珠,我刚才没看清,不过大概率是紫色的,挺好看的。”
“没想到你喜欢这种风格,等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需要我帮你……”
靳桃浪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必淮慌里慌张地打断,“以清哥!不用!”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很宅的,也不喜欢有人管我,如果一定要我选择一种生活方式的话,我愿意和我的手办一起相伴到老。”
零点听到谢必淮这一番话后,悄咪咪地从靳桃浪的怀里抬起头,转了个方向,两只可爱的小胖手攀着茶桌的边缘,扑棱着身体,一点一点露出自己的小眼睛来,它仰起头看着靳桃浪,脸颊奇怪地变成了更深的粉红色,【主人~他是不是在夸我呀~】
【夸你好看,还想和你一起过一辈子。】
【呀呀呀呀~】零点难得和除了靳桃浪之外的人交流,此刻正羞红着脸,捂着眼睛,一脸的害臊。
靳桃浪藏住眼底的笑意,“这个志趣听起来也很不错。”
一听偶像也支持自己,谢必淮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也是在这时候,他才把正事想起来,端正了坐姿,严肃道,“以清哥,温时厌要杀你。”说完有感觉不对,调整了一下,“温时厌要杀你现在的身份,廖雷。就在这个星期四,他告诉我的。”
靳桃浪捏着茶杯的手一紧,垂下眼睫,淡淡道,“他为什么会告诉你杀我的具体时间?”
“可能,我们关系比较好吧。”这话谢必淮自己说出来都发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关系好?!他们家老板都恨不得把温时厌扒皮抽筋,还命令禁止所有人都要尽可能地远离温时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