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当年他对十三,虽未明明白白告知他对她的情意,然他做的那桩桩件件,她都看得到听得到感受得到……
便如人在火旁,哪里会半点儿温暖也感受不到……
心不受控制地揪成一团。
疼得他扶住了座椅的椅背,失魂地闭上了双眼。
“七爷!”湖峭焦急地扶住崔瑜,“您怎么了?属下去请大夫!”
说完他转身就要跑出屋去。
被崔瑜喊住:“不必。”
“可是您……”
“无事儿。”
不过是心口有些疼,疼得他有些站不住罢。
李寿亲来接孟十三,在车厢里没两句话儿,便教她气得言语不得,直至大车行至孟府大门前,他还是绷紧着一张俊脸。
孟十三有些抱歉:“殿下要不要到府里坐坐?”
她嘴里问着,心里想着他应当是不要的,毕竟还生着她的气儿呢。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
李寿微微颔首:“好,孤也许久未到轩辕台坐坐了。”
孟十三张了张嘴儿,偷偷换了个大气儿,同点头道:“殿下请。”
时辰正值上衙当班的时辰,这会儿的孟府里,老少爷们都不在,只孟老太太和商氏吴氏迎了出来。
与旧事一般,李寿先与孟老太太同坐片刻,话了话家常,往日吴氏未坐陪,只商氏在孟老太太下座坐陪着,今儿个多了吴氏。
吴氏略微颤颤兢兢,从头到尾俱不敢言语,好在李寿也没多看她,令她轻松不少。
商氏则淡定许多,与往日般时不时从旁插上一两句,显得亲和又未失尊卑分寸。
一场家常下来,李寿和孟老太太此对祖孙俩,甚是满意。
这两位满意了,商氏吴氏于心里开怀,长舒了一口气儿。
照例,李寿和常青自个儿到的轩辕台,只是踏上石阶的时候,再不是往日里他一个人往上走,今日多了孟十三。
常青则照旧在底下等着。
今儿个季宽有另外的要务去办,换了白浊来,他比季宽还要无趣些,和常青一道站守在轩辕台下,跟一根柱子似的,半天没动一下。
孟老太太不太放心,跟着到一处阁楼上,瞧着远远对着的轩辕台,与刘妈妈道:“我瞧着……不太对劲儿。”
“是有些不太对头,不过您啊,也无需担心。”刘妈妈觉得孟十三应付李寿,那是绰绰有余,“殿下待大小姐,自来极好。”
“我不担心我这外孙,我是担心我这长孙女。”孟老太太人老眼花,可脑子不糊涂,能察觉出李寿与孟十三之间的不对付,“夭夭啊,定然是又惹得殿下恼火了!”
即便太子外孙在她跟前极力掩饰,她火眼金睛,也看得出来长孙女在太子外孙面前略略气短的心虚模样。
刘妈妈也多少能瞧出一点儿,她笑着道:“便是如此,您也不必担心,左右殿下他啊,疼大小姐都来不及了呢,哪儿会真生大小姐的气。”
孟老太太听完也笑了出来:“那倒也是。”
太子外孙啊,当真是被长孙女给拿捏住了。
这是当年闺女如何也没有办到的事情。
或许她啊,能放下一些忧愁的。
终归长孙女非是闺女,长孙女啊,要比闺女强上不知多少。
轩辕台,观涌亭里,李寿与孟十三对坐着,安静得只闻高处的风声。
孟十三坐得有些不踏实,主动开口道:“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好,还请殿下直言,我好改。”
“真改?”李寿难免有些质疑,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可不像是一个轻易妥协的女娘。
“改!”孟十三暗忖那还得看怎么改,至于怎么改,那还不是她自个儿说了算。
李寿看着言之笃笃的孟十三,一双瑞凤眼渐渐难掩流光溢彩:“那你可得答应孤,往后……不,从此刻起,你要同其他男子保持距离,不可私下会面。”
孟十三一听,她这般聪明,脑子转得飞快,立即就想到今日去会崔瑜一事儿,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那不是去会崔七公子,我是有事情要他帮忙,而且绝对不会私会。”
“屋里只你与他二人,还不是私会?”李寿哼了一声。
孟十三不敢苟同此说法:“当时屋里可不止我与他,还有桐玉和湖峭在的。”
绝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孤男寡女。
李寿亦不接受这般说法:“你的丫鬟与他的手下,算得什么外人?”
“当然不是外人。”孟十三没捋清李寿此言语的逻辑,末了她蹙起眉,“殿下此言,是不是过于强词夺理了?”
“孤强词夺理?”李寿霍然起身,一脸气咻咻。
孟十三没跟着站起,她昂起脸,半点儿不示弱地回道:“殿下不觉得强词夺理,尽因话儿是殿下说的,殿下自个儿说的话儿,自然不觉得强词夺理。”
话儿都是那些话儿,车轱辘般来回转了又转。
李寿听得明白,眼微微眯起,心口微微起伏,他觉得再辩下去,他今日非得被她气出个好歹来不可!
孟十三不错眼地盯着李寿,他面上的神色变幻莫测,几息间好似有火在燃,有水在灭,有雾在弥漫,看得她心里一咯噔。
她这是又把他给惹恼了?
可明明就是他在强词夺理,平白无故指责她私会男子在前,如何到最后反成了她的过错?
孟十三肃起脸。
她没错!
突然看到孟十三严肃起一张明艳的小脸,李寿恼怒的神色一顿,有那么一息想着要不算了,慢慢引导便罢,若是把她给惹急了,到头来受内伤的人还得是他自己。
然则,下一息,他努力地忍住了。
不能投降!
有一次,就有两次,有三次四次五次,乃至往后日子里的无数次,难道作为堂堂储君,他还要回回都让着她不成。
李寿忍了又忍,又压了又压,把想继续惯着她的冲动与被她激起来的怒火又忍又压的,终是慢慢坐回石凳。
一坐回石凳,思绪清醒两分,他又禁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那么一站是要发火的,好让她好好反省的,未料末了竟就这般轻易地自个儿给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