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妩皱着眉头呆坐了一会儿。
忽然间,夜幕里,她看到一点幽蓝色的光,闪闪烁烁,朝着她飞过来。
“枝枝——”她身上的两个小家伙都叫了起来。探着脑袋看外面的小蝴蝶。
秦妩把小白虫和小蜘蛛都放下去。
“去找小叶子,别让它靠近这房子。”
…
她站起身,站在窗前,把房内半卷的竹帘,一席一席,全都放下来。
放到门口那一扇窗,石莲站在廊下,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与她对望。
秦妩:“……碗洗好了?”
石莲对她笑了笑。“这几日山上桃花开得很好,师姐往年这时节,都会做桃花糕的。”
秦妩:“……我明天试试。”
…
晚上风很大。吹得外面的竹林一直沙沙作响。
秦妩翻来覆去,很不安稳。
正有些睡意,忽然间听到嘤嘤嘤的小姑娘哭泣声。声音还挺熟悉。
她睁开眼,手指在床前摸了摸,想寻出火折子把蜡烛点亮。
刚一动弹,忽然看到床帐外一动不动站着的黑色阴影。唬得她瞬间动作停顿了。
“呜呜……”那声音越发清晰。就是小叶子的声音。
从床帐外传来。
秦妩撩开帐子,看到那鬼魅一般的红衣少年,正垂眸抚摸着掌心的一只小蝴蝶。
她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少年冰冷的瞳色,朝她看过来。
今夜是满月,如白霜似的月华,从窗外一路浸没床前。满室清冷。
“同我一起待在荡月山,也没什么不好,不是么?”他问道。双眼猩红。
每逢满月,是他九厄真经骨针发作的日子。眼下人看着还好,但其实只怕已经失去理智了。
秦妩拥着被子而坐,顺着他的话说。
“对!这里很好。”
石莲于是松手,小蓝蝴蝶立刻扇着翅膀从他指尖飞开,飞速扑到秦妩怀里。
秦妩把小蝴蝶拢在袖中。
对面那人一双冰冷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她。声音飘忽浅淡,被风一吹,像是要湮灭在半空。
“师姐,你还是要嫁给别人么?”
秦妩立刻回道:“不,我喜欢荡月山,我要一辈子住在这里。”
穿着红袍的少年似是不信她的话。眸光落在她脸上打量了许久。
“师姐当真会一直待在荡月山?”
秦妩绷着严肃的表情,“小鸟儿不信?”
终于,石莲身上那股子阴沉的气息没有发作。
说道:“睡吧,明日要早起。”
他转身离开,霜冷月华为他红色的衣袍,披上一层冷意。
。
第二天一大早,秦妩爬起来做桃花糕。
她哪里会做桃花糕啊,于是找石莲询问做法,“太久没做,有点忘记了。”
先去采半筐还带着晨露的桃花瓣,把花瓣揉碎成汁液,加牛乳,藕粉,冰糖,混合均匀。
放在小火上慢慢熬炖。待煮到粘稠,熄火,放在一旁冷却。
锅里的融合物便会凝成浅粉色固体。
要吃的时候,切成小块,撒上桃花蜜,这就是桃花糕。
秦妩守在一边,看着这东西做出来。心里直犯嘀咕,这真的好吃么?
为了避免出戏,她把切好的桃花糕收在一个小盒子里,拒绝石莲品尝。只说先带起来,路上再吃。
…
日头升到院内树梢。
两人收拾妥当,准备去山下青叶镇买点新的花种子。
秦妩穿了金灵儿的衣服,头上系着绿色发带。
她出门时候,石莲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秦妩忐忑,“不好看么?等去集市上买了,再换新的。”
昨天石莲都让她睡金灵儿的床了,穿一件衣服,应该没什么吧?她之前的衣服爬山钻洞的,实在不成样子了。
金灵儿的衣服与她身量不符,主要是金灵儿太瘦了。这件,是秦妩选得最大的一件。
石莲摇头。
“好看。只是许久未见你穿这件衣服了。”
。
秦妩是第一次来青叶镇。
人多的地方,让她感觉到安全,精神也很快松弛下来。
今天恰逢集会,他们走到山下已经是正午了,街上人正多。
满镇桃花甜香,映着青石街边的流水,通透干净。
秦妩挎着小竹篮子,穿越拥挤的行人,寻找卖种子的商贩。却一直未找到,或者,应该去粮店看看?
石莲拉住她的衣袖:“先用午食吧。”
…
街道一处挂着“三十年祖传烧饼”布幡的小摊前,摊主歪着头,直直盯着那对年轻人。
正午人多,他家娘子正忙得脚不连地,见摊主出神,立刻给了他一腿子。
“发什么愣呢!赶紧的!客人都在催呢。”
摊主回过神,一边揉面,一边对他娘子说:
“我刚才看见一个人,很眼熟。”
他家娘子:“放屁呢!街上都是熟客,眼熟不正常?”
摊主压低声音,“不是!是那个,十几年前在青叶镇大开杀戒的魔头!没出事之前,你不是最喜欢他,还说他长得好看,是星君下凡。你刚才也不看了一眼?”
他娘子:“……”
刚才倒是看见了一个长得好看的少年人,现在想来,跟记忆中那人的确很像。
“不可能!”烧饼摊大婶虽然也觉得面熟,但本能反应就是不可能。
“那魔头,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死的时候,很年幼,根本没有子嗣留下来。”
她夫君,也跟着松了口气,用围裙擦擦额上的汗。
“可能我想多了。”是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魔头,只怕骨头渣子都化成灰了。
摊主一边揉面,一边看着那对少年人远去的背影。
口中碎碎念叨:“说起来,之前那魔头,好像也是这小公子这般的年纪。”
惹得他婆娘一阵动怒,“还不快点干活!”
。
石莲引着秦妩进了十字街口的一家食肆。
两人容颜都很出色,即便秦妩穿着早已过时衣服,依旧是个惹人注目的姑娘。
现在正是饭点,食肆座位落满大半。
掌柜亲自过来招呼,“您两位吃点什么?”
石莲:“一份酥黄独,一份火腿云蒸,一份猪脚煲,两碗青鱼馄饨。”
掌柜笑起来,“两位真会点,这些都是我家小店做了几十年的招牌菜了。”
…
石莲支着腮,坐在窗前。
明明是正午最好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总有种虚幻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