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金山手里打着一个火把,一行十来个汉子,急匆匆朝着村子北头而去。
“金山大哥,你说会是谁?谁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在村子北边发出那样一声惨叫,可真是渗人,不会是北戎人吧?”
一个有些胆小的汉子,不由出声询问,其实不止是他,大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徐立向来看不上胆子小的汉子,他翻了个白眼儿说道,“瞧把你吓的,不管是啥人,总之咱们这些人呢,到那看看情况再说。”
此时,岭山村北头,一道冰墙底下的陷阱里,正躺着一个年轻人。
他衣着十分单薄,冻的哆哆嗦嗦。
若是细看,还能看清他衣裳上沾了不少血迹。
不知那血迹是已经凝固,还是因为天气寒冷,早就已经冻在衣服上了,总之深褐色的痕迹几乎遍布全身。
而他现在,正捂着自己小腿肚子,那里鲜血淋漓。
很显然——他是伤了腿。
这一路上担惊受怕,浑身是伤,年轻人早就已经没了力气。
他缓了缓,也不知道哪里蓄积出来的力气,一使劲儿将自己小腿肚子上插着的半截削尖的木棍使劲往外一拽,血一下便喷溅出来。
他痛的呲牙咧嘴,不过好在反应够快,立马用自己的手捂住出血的伤口,然后用另一只手从仅剩的衣服上,又扯下一大块布条,紧紧绑住流血的小腿肚子。
他长叹一声,咬紧了牙关,继续努力想要往上爬,想要跨过那道冰墙。
对于身子好的人,想爬过这样一道冰墙,应该说会费些力气,可对于他这样一个浑身是伤又马上要筋疲力尽的人来说,那就是不可逾越的高峰。
无论他怎么向上使劲儿,到最后都会滑到沟底。
而这沟底,又满是尖刺,每一次滑到沟底,年轻人身上都会或多或少碰到自己,小腿肚子上的伤就是这样而来。
再次失败之后,年轻人骂了声娘,依然没有放弃,全力以赴向着冰墙上爬。
这一次,他只差一点儿就能成功,可是随即他脸色一变,因为他发现自己正不知不觉又开始往下滑。
他看向沟底,也不知道是谁居然在冰墙底下设了这样的陷阱,看来这次,还得受伤。
可就在他即将掉落沟底的瞬间,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停住了,不再下落。
欸?咋回事,真是见了鬼了。
不对,应该是有人扯住了他的胳膊,因为他早就冻得又麻又硬的胳膊上居然传来一阵温热。
他回头向上看去,正对上了一双黝黑的眸子。
虽然是黑暗里,但年轻人依然看清了拽着他的那人的眉目,一看就是个老实厚道的人。
钱金山看着眼前这人,佩服的很,浑身上下伤成这样,还没放弃,真是有股子毅力。
要换做寻常人,就是不疼死不冻死,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昏过去。
这人完全就是凭着一股子力气,在坚持在支撑。
好在钱银山徐立几个人也一起帮着钱金山,这才将那人从沟底拉了出来。
徐立累的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我还真是小看了七郎他们,谁能想到,一群孩子弄出来的这冰墙,居然这么难爬。”
“可不是,我差点也摔进陷阱里,那里边的木刺也太尖了。”
钱银山隐忍着笑意,“那是,也不看看七郎是谁儿子,有句话咋说来着,对,有啥老子就有啥儿子,今天我才知道这话没错。”
随即,钱银山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刚刚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拽上来的那人的小腿,那意思不言而喻。
看见没?这小腿肚子估计就是在沟底的陷阱里伤的,那是我儿子想的法子,之前村里的大人,还说孩子们就是小打小闹闹着玩,现在看看不是闹着玩了吧,事实证明,真能伤到人的。
他决定了,明天可得好好表扬表扬小儿子。
那被好不容易才被拖上来的年轻人,见终于脱离了险境,又看见好几个捂得严严实实的汉子,似乎想说些什么,终于是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钱金山上前扒了扒那人的眼皮,真是晕过去了。而且手下的处感滚烫,已经发了热。
“走,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一行几人,又匆匆往钱家赶。
“金山大哥,我先回家和我爹说一声,免得他惦记。”
刚才路过老村长家门口的时候,老村长家也亮起了灯,肯定是也听到了动静,徐立当然得回去说一声。
而且特殊时期捡了这么个大活人回来,也得知会老村长。
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啥人,还是小心为上,具体怎么发落还得老村长定夺才是。
钱家院子里亮了灯,不只是张氏和钱老爷子,家里除了几个小的,几乎人人都醒了。
见钱金山带了一个生面孔回来,钱老爷子就吓了一跳,借着堂屋里映出来的光亮,钱老爷子看清了那人的面目。
那是个二十多多岁的年轻人,身材消瘦,衣着单薄,浑身都是血,看起来有些不好。
估计刚才那声惨叫,就是这人发出来的,因为钱老爷子看见此刻那人的小腿肚子上还有着鲜红的血迹,一看就是刚刚才受伤的。
不过好在这人已经用布条绑了伤口,要不然估计他早就因流血过多而死了。
“快,把人放进厢房里。”
现在是在钱家,众人当然都是听钱老爷子指挥的。
厢房里有以前的旧被褥,直接铺上就能用,大家做完一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咋办了,只能拿眼去看钱老爷子,等着他说话。
好在老村长也在小儿子的陪同下急匆匆赶了来,他是听见小儿子跟他说的情况,心中有些奇怪,这才跟着来了。
“老村长,你来的刚好,这——”
这人来路不明,现在又生死不知的,真是不好处置。
老村长上前翻了翻那人眼皮,又摸了脉搏。
他虽然不是郎中,可一些简单的判断方法却还是懂得的。
“这人,再不治怕就得丢了命啊。老二,你去村里把景老头叫过来。”
景老头是岭山村的赤脚郎中,大本事没有,可治个头疼脑热包扎个伤口啥的,还是不在话下的。
不一会儿,景老头便跟着徐立一块过来了。
得了老村长指示,便给那年轻人换衣服处理包扎伤口,同时又让李氏帮着熬了一大碗黑乎乎的汤药,给那人灌了下去。
“老村长,这人情况不太好,而且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半吊子郎中,现在这些举动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老村长看了那年轻人一眼,看来,现在也就只能如此。
“老二,你带个人守在这屋里看着他,等他醒了,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若是寻常落难人,他们搭救一把也不是不行,可这人若是和那天杀的北戎人有什么牵扯,那就别怪他门岭山村人心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