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士兵见到这突发的一幕也都纷纷紧张地围了上来。
林煜琛半倚在沈芸梦怀中,胸腔中的血一股脑地涌了上来,让他控制不住阵阵痉挛,鲜血溢满了口腔,沿着嘴角泊泊而出,更衬得他的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望着林煜琛如此虚弱的样子,沈芸梦顿时慌了,抱着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目光则渐渐向他的身后移去。
缓缓地,缓缓地,她的目光不忍,而又无法抵抗地终于落在了那根极细的羽箭上…
刹那间,两行清泪倏然滚落而出。
沈芸梦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在哭,却哭不出声。她深吸一口气,奋力大喊而出,“陆先生在哪里!快请陆先生!快啊!”
围观的士兵赶忙跑去找陆鸿煊与陆涛,沈芸梦依然跪在原地紧紧地抱着林煜琛,像是生怕他会从身边飘然而去,“煜琛,你再坚持一下,陆叔叔和鸿煊马上就来!他们会救你的,他们会救你的!”
感觉到有温热的湿润滴落在自己的脸庞,虚弱苍白的林煜琛吃力地睁开眼,望见上方沈芸梦那忧伤绝望的面容。
“小姐…对不起…我…我不能再…保护你了…”
听见他那嘶哑而无力的声音,沈芸梦的心仿佛被生生撕扯开一般,难以忍受不住地摇头,“不…你不会有事的…你从小就一直在我身边,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是我的错…没能履行诺言…可是我…真的很想一直陪着你…保护你…我好想…”
林煜琛断断续续说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眼中的光也逐渐暗淡下去,蕴满了留恋和不舍。沈芸梦心疼地无法呼吸,甚至没有勇气再听下去,“我明白…我明白,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无数士兵焦急地来回奔跑着、呼喊着,每个人都那么紧张喧闹。而在大营入口处的这一角,是那么的安详,那么的平静,仿佛其他的人和物都化成了一道道虚化的线条。
伴着这虚妄而渺远的背景,林煜琛鼓起最后一口气,缓缓地、坚定地向着沈芸梦伸出手去,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用不满薄茧的手指,极尽轻柔地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这一刻,她离他如此之近,林煜琛就算在梦里也不敢想过这样的场景。她泪眼朦胧的眼瞳中,倒映着他苍白虚弱的面庞,她怀里的温度,温暖他渐渐冰凉的身体。
林煜琛鲜红的嘴唇动了动,弯出一个清透而幸福的笑。
“煜琛你说了什么?”沈芸梦却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焦急地俯下头去,将耳朵附在他的唇边。
谁都没有听到林煜琛到底说了什么,只看他的手从沈芸梦的脸颊上颓然滑落。而方才还泪流满面的沈芸梦,表情一瞬间变得异常怔忪动容。仿若霍然知晓,今年的初雪不会来了,且永远都不会来了。
下一刻,沈芸梦痛苦地抽噎了一声,眼前一黑蓦地倒在了林煜琛的身边。江都与周围围观的士兵立刻涌上前去,焦虑惊恐地喊道“公主!公主!您醒醒啊!”
而沉入黑暗的沈芸梦,再也不想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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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阴暗的角落,空虚而死寂,一切皆空,亦一切皆有。
沈芸梦已经缩在这个角落很久了。她紧紧地将双腿环抱在胸前,听不见一点声响,,感受不到一丝温暖,也看不见一线光亮。
她觉得这个地方也不错,不用面对纷繁复杂的现实,不用目睹亲人兄弟相继离去。她太累了,已经太累了。
直到一束光,忽然笼罩在了她的身上。
“芸梦,你睡得太久了,快起来吧。爹爹做了你最喜欢的甜糕,你快起来吃吧。”
“芸梦,义父又找到一本独门秘籍,你不想跟义父学吗?”
“芸梦,兄弟们都已经休整好了,就等着你起来指挥呢。”
这些声音她一概不想理,直到一个冰冷而残忍的声音响起。
“芸梦,煜琛已经不在了,瑾瑜也被他们抓走,而傅晟泽和伊兰人却在弹冠相庆!你不想为煜琛报仇吗!你不想救回瑾瑜吗?”
脑中蓦地一痛,沈芸梦蓦地睁开眼,眼前的景物飞速旋转着落入了她的眼中。
“醒了!终于醒了!芸梦你怎么样?”沈朗和郁擎天激动地迎了上来。
沈芸梦却只怔怔的望着方才说话的昌国公薛盛,“爷爷,你刚才说什么?瑾瑜呢?”
房内众人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薛盛长叹一声拄着拐杖来到了床前,将一张布条递给了沈芸梦。
沈芸梦接过一看,立刻愤恨地咬紧了嘴唇,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她劈手将那布条狠狠地仍在了地上,“傅晟泽!欺人太甚!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沈芸梦说着猛地站了起来,将陆鸿煊等人惊得赶忙上前搀扶,“芸梦小心些!你还十分虚弱…”
沈芸梦脑中一阵眩晕,在墨竹和樱歌的搀扶下才站稳了身子。她闭上眼,待这阵眩晕过去,再倏然睁开眼,眼底凌厉的光芒瞬间激射而出,“替我联系霍振云,是时候与他碰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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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泰二十二年,声势浩大的凰鸟军起义,终在一年之后,被朝廷镇压。
凰鸟军首领沈芸梦,在与伊兰骑兵交战后,损失惨重,身心俱疲,于七月十五宣布归顺朝廷,手下一切士兵与兵器,皆上缴朝廷。与沈芸梦同时起义的北疆大将霍振云,亦在同一日宣布归顺。
夏国皇帝傅晟泽喜不自胜,下令将沈氏,以及昌国公、前礼部尚书沈朗、前太医院院使陆鸿煊、河间会总舵主郁擎天、献州总兵江都等同谋之人押送京城,经三司会审后再定其刑罚。
废除霍振云镇国大将军的头衔,收回其兵符,并将其麾下军队收编,亦押回京城大牢待审。
数万凰鸟军战士,被迫解甲归田,又重回了被赋税徭役压迫的日子,民怨声载道,苦不堪言。整个夏国上下,似乎都酝酿着一种濒临爆发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