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沈芸梦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反复回想着曹铭的话。他能说出黑夜、麓山、玉珏,就证明他一定知道神影卫杀了苏姨和义兄的事。难道他那时在暗处看到了?还是说…他就是那些刺杀的神影卫中的一员!
想到这个可能,沈芸梦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再回想起曹铭强健的身体和高超的武功,这个猜想就更加有可能了。可他为何会丢了一条手臂,还在青州娶妻生子?
他还说他知道一个姑娘头上的疤是被火烧的,可自己实在记不清这个疤是怎么来的,难道真是在自己还没有记忆的小时候被烧的?那么曹铭很有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知道这么多却没有选择告诉傅晟泽,看来不会对自己不利,或者他另有所图。只要有所图就能商量,自己可以先探探他的图谋再作打算。
总之,她一定要揭开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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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该用膳了。”沈芸梦端着红枣枸杞乌鸡汤和几样清淡的小菜进了傅晟泽的房间。
傅晟泽在第二日就已转醒,但还是虚弱无力。李太医为他开了药方和食谱,除了每日要喝补药之外,三餐都要吃补血益气的食物,这样他的身体才能尽快恢复。
傅晟泽如今已能坐起身自己吃东西了,一碗汤下肚,他咂了砸嘴,赞赏地说,“肖婶的厨艺真不错,每日的食物都不同,却是同样的可口,真比宫里的御厨做的还好!”
沈芸梦掩唇轻笑,“那公子要不要考虑让肖婶进宫做御厨呢?”
傅晟泽将空碗递还给沈芸梦,微微笑道:“正有此意。”
沈芸梦正要端着碗筷出去,傅晟泽忽然正色问道:“那些伊兰杀手抓到了吗?”
沈芸梦暂且将碗筷放在桌上,“抓到几名伊兰杀手,但却什么也审问不出来,他们已经服毒自尽了。没有抓到那个卖弯刀的蓝眸男子。”
傅晟泽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了一抹郁结之色,“真是可惜。那名男子很可能是伊兰杀手的头领。”紧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射出凌厉狠绝的光,“一定是朝中有人与伊兰勾结,否则他们不可能知道我的行程。”
沈芸梦抬眸,“那么公子认为是谁?”
傅晟泽一挑眉,“有很多可疑的人,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我已经想好了一个法子,将计就计引那个人自投罗网。”
沈芸梦望着他森森的笑容,瞬间便明白了他的计策。他想要将计就计,回宫后谎称在宫外被行刺,重伤卧床不起,甚至会驾鹤西去。这时朝中必然会有准备立新帝的声音,喊声最高的人,必然就是与伊兰勾结行刺之人。
沈芸梦出了房间将碗筷送去厨房让仆人清洗。肖婶和石头正在收拾厨房,见沈芸梦进来都笑脸相迎,“来来沈姑娘,把碗筷给我,我来洗。”肖婶说着拿走了碗筷。
正巧曹铭从外面进来,左肩扛着一大袋菜,右肩扛着肉和鱼。他虽缺了左前臂,行动依然利落。肖婶和其他仆人又迎了过去接过他肩上的食材,放进后厨里去。
曹铭的目光扫到沈芸梦,也是只合规矩地垂眸寻常道:“沈姑娘好。”完全让人察觉不出一丝异样。
沈芸梦点头回应后便向外走去,在经过他身边时,微微侧头轻声道:“我午后想去街上买些东西,劳烦曹伯为我带路了。”
曹铭一顿,之后立刻答道:“是。”
沈芸梦微微一笑走出厨房,抬头眯起眼望着刚下过雨的澄净天空。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和试探,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所以她决定要在离开之前拿到曹铭所知的秘密,不惜用一切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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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沈芸梦向傅晟泽报备说要去给爹爹买些青州特产的三七、天麻等药材。傅晟泽应允后,她便带着曹铭出了陈宅。
自伊兰刺杀事件后,陈宅外每隔几步便有一位官兵把守,戒备森严。北街上所有的店尽数勒令停业调查,若是查出一丝与伊兰刺客有关的事,该店的店主及所有小二都要被抓去官衙审问。
北街出事,其他东南西三条大街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南街上行人稀少,不少店铺都大门紧闭,开着门的店铺生意也很是冷清。沈芸梦与曹铭一前一后缓缓在南街上逛着,见到开张的店铺便走了进去。
“曹伯,我想买些三七。你教教我怎么挑。”沈芸梦站在药铺中一排三七货架前,闲闲道。店小二无精打采地坐在柜台后面,见他们进来了都恹恹地不做理睬。
曹铭上前指着几种三七解释道:“三七通常按大小分为六十头、四十头、三十头、二十头。头的意思是指三七的个头。例如六十头就是六十个三七为一斤,个头最小。四十头则是四十个三七为一斤,个头居中。个头最大的则是二十头,二十个就有一斤。”
沈芸梦捏起一块二十头的三七,“那么这种就是最好的吗?”
曹铭摇摇头,“挑三七不仅要看个头,还要看颜色,颜色偏红的要比偏黄的好。三七通常是研磨成粉随水吞服或煮汤,因此个头大小就不是最重要的了。小人倒是推荐姑娘买四十或三十头的,比二十头的便宜很多,功效却相同。”
沈芸梦点点头,扬首对小二道:“我要五斤三十头的三七,麻烦帮忙称一下。”
这时小二才拿着铁盘和小铁铲过来,不耐烦地帮他们取药。
沈芸梦状似随意地问,“三七的主要功效是补血化瘀,止血镇咳镇痛。公子现在吃的药里也有三七。想必您手臂刚断的时候,一定吃了不少三七吧?”
“是的,当时也是小人幸运,遇到了内人,她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才保住了我这一条命。”
曹铭帮着挑了些个头大又偏红的三七,小二掂了掂重量差不多了,便拿到柜台上去称。
沈芸梦趁机问道:“好端端地您的手臂是为何会断?又是如何遇到肖婶的呢?”
曹铭没有回答,手指飞快地从袖口抽出一张信封,瞬间便塞进了沈芸梦的衣袖里。这一切只发生在一刹那间,沈芸梦装作摸摸袖口,将信推了进去。
“你想知道的都在这封信里。”曹铭压低声音道。
“这么轻易就给我了?如何能证明你说的是真是假?”
曹铭望着她的脸笃定道:“就凭你这张脸,跟她几近一模一样。”
沈芸梦被他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转过脸去沉声问,“你有什么条件?”
“请你无论如何要保全我的妻儿。”
“就这一个条件?”
曹铭重重地点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眼中有异样的决绝。沈芸梦也不禁因他这种眼神而选择相信他,“我答应你,我一定尽全力保全他们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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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不好了!”
第二日一早,与曹铭一同出门采购的仆人阿宽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一边大喊着,将整座陈宅的人都扰了出来。
将将跑到二门,便被徐泰拦了下来,喝止道:“大早上喊什么喊!公子还在休息呢!”
阿宽因一路狂奔回来,面色潮红,嘴唇却苍白微颤,眼里尽是仓皇无措。沈芸梦也赶了过来,肃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阿宽两手弯腰撑着膝盖,喘着粗气结结巴巴道:“曹伯…曹伯他…”
“他怎么了?”肖婶也围了上来,一听与曹铭有关,表情立时僵住了,冲上前来拉起阿宽大吼,“你倒是快说啊!”
阿宽被她一吼说话也利索起来,“回府的路上我们经过一座桥,谁知马走到桥中间,忽然发疯一样往桥下面冲去,拉都拉不住!曹伯把我推下了马车,自己却跟着马和马车一起掉进了河里!”
阿宽说完,庭院里立即响起一阵惊恐地抽气声,肖婶惊急之下身子一软,双眼一番晕了过去。一旁的沈芸梦忙托住她的身子,一壁向徐泰道:“劳烦您派人去找找吧!我去安顿肖婶和石头。”
徐泰抿唇点点头便带着阿宽和几名仆人一齐出了府。沈芸梦又叫来几个仆人帮忙将肖婶抱回他们的耳房。正在院子里玩的石头看见自己娘亲被人抱了回来,昏迷不醒,顿时害怕地哭了出来,“姐姐,我娘这是怎么了?”
沈芸梦抱着痛哭流涕的石头温声安慰道:“石头不哭,你娘只是昏过去了,一会儿就会醒的。”
石头哭红了眼睛,瘦小的身子随着抽泣颤抖不已,嗫嗫道:“我娘为什么会昏倒?”
“你娘…”沈芸梦心痛之下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将他抱进房里,“我们先去看看你娘吧。”
进了房间,沈芸梦先将肖婶的头微微抬起,给她喂了一杯水,又使劲掐了她的人中,折腾了半晌肖婶终于迷蒙地睁开了双眼。
“姑娘!孩子他爹还好吗!他人在哪里!”肖婶刚一醒,便猛地坐了起来抓住沈芸梦的手,激动地喊道。
沈芸梦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定定地望着她的双眼,坚定又不容置疑地说,“肖婶你冷静一点!徐管家已经带人去找了。曹伯体魄武艺都那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