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葵和玉丁香被移出岫英宫寝宫后,霍兰瑛的害喜现象确实轻了不少,人也变得精神了一些,傅晟泽心情大好,又赏赐了不少补品。
正如沈芸梦所料,吴筠瑶在知晓后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只在暗地里将她诅咒了无数遍。看清了她不是那种恭顺柔弱之人后,吴筠瑶便打算从其他方面整治她一番。
转眼已到了五月,又到了去给公子辰送物品的日子。这次的物品较多,因而由何萱和沈芸梦一同送去。
行至距清月轩不远的一处院落时,忽闻尖戾的一声“喵!”,从墙头上跳下来一只黑猫蓦地落在她们脚边,将她们惊得心头一颤,倒退两步。还不待她们看清,那只黑猫便迈着轻盈迅速的步伐钻进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这该死的猫!吓得我心肝都要跳出来了。”何萱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心有余悸地抱怨。
沈芸梦却因那只猫的出现注意到了这个大门紧锁的院落,她扬首一言不发打量着院门,院门上挂着块斑驳陆离的匾额,其上刻着“听雨轩”三个大字。名字倒是很风雅,听起来像是某位妃子的院落,可看起来为何如此破败萧条,大门紧锁?
最诡异的是,自己为何会对这“听雨轩”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感觉?就像是……就像是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芸梦?你怎么了?”
何萱的语声让沈芸梦回过神来,“没什么。”她转过头向何萱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何萱看了看匾额,蓦地打了个寒颤,有些畏惧地低声说,“听说这里曾住过前朝的一个妃子,可惜难产去了,一尸两命。传闻这里夜晚有时还能听见女人和婴儿的啼哭声呢。”
“难产的妃子?”沈芸梦若有所思地小声重复着。
何萱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拉拉她的衣袖劝道:“芸梦,我们快走吧,别在这里多待了。”
在她的催促下,沈芸梦不得不离开,但也暗暗记下了这个听雨轩。
待她二人行至清月轩,孟美人与胡美人眉开眼笑地迎了过来,“沈女官,何女官您们来了!快快进屋坐吧。”
沈何二人相视一笑,随她们步入主屋。将物品暂且放在主屋后,沈芸梦向他们问道:“公子辰还在竹林里吗?”
“是啊,沈女官。”孟美人笑着答道:“公子每日都在念叨您何时来呢,您快去见见他吧。”
何萱促狭地眨着眼睛,“你去吧,我和二位美人将这些物品归置好。”
沈芸梦嗔怪地睨了她一眼,无奈地笑笑,便转身向竹林走去。
苍翠欲滴的竹林中,白衣公子依旧倚案而坐,清雅高洁,流露出不属于尘世的纯净飘渺。
沈芸梦轻轻走到他身后,见他正伏案认真作画,白宣之上只有几丝简单的墨线,却勾勒出一副山水泛舟的意境。
“公子在画什么?”
听到声音,方禹辰蓦地回头,见到沈芸梦清滟脱俗的面庞,他激动地站了起来,欣喜道:“沈女官,你终于来了!”
沈芸梦抿唇一笑,“看来公子很盼望我来呢。”
方禹辰俊俏的脸一红,目光无措地转向石案上的画,忙转换话题,“你看我画的如何?”
沈芸梦仔细看了看,赞赏道:“笔力遒劲,线条自然洒脱,虽只有寥寥几笔,却让我仿佛身处旷远大海之上,茫茫然辨不清归途。”
“沈姑娘好眼力,我画的就是苦海。”
“苦海?”
方禹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饮了一口幽然道:“前几日在《法华经》经上看到了‘我见诸众生,没于苦海。’和‘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颇有所感,便将我想象中的苦海画了下来。但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既然佛说苦海无边,那麽哪来的岸呢?又该如何回到岸呢?”
沈芸梦弯唇一笑,“公子想的还真多。”她也顺势坐在了石案旁,自己斟一杯酒与方禹辰对饮了起来,“臣女认为,苦海无岸亦有岸。而这岸,就在人的心里。”
“岸在心里?”方禹辰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愿闻其详。”
“臣女认为,苦海就是滚滚红尘,就是现世。佛家用此岸形容生死的世界,用彼岸形容超脱生死的极乐世界。而我们凡人总是沉浸在痴妄烦恼、执着愤恨的苦海中无法自拔。回头欲指自省,用心学习佛法来除去一切执念恶念妄想,早蹬极乐的彼岸。”
方禹辰想了想,“我觉得我并没有那种妄想执念,可我为何还会感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