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曾洋的话,皆是纳闷中,都万分震惊。
毕竟,对方提出“既不为难她们,还会赔给每人五万元,并且对损失的相机器材原价赔偿”,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透着一股不寻常的官方味道。
在座的,都是官场中人,大家立马从中嗅出些许端倪。
而且,这事儿,本就事出反常必有妖。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对方如此大费周章,差点就动手杀人,摆明是要阻止她们这帮记者,将绿谷县踩踏事件宣扬出去!就这事儿,普通百姓哪会管这档子事儿,也没理由趟这趟浑水,因为根本犯不着。
刚卷入此事的沈大方和宋伟杰,听完曾洋的话,下意识地将满是疑惑的目光投向市委书记路北方。
宋伟杰率先开口问道:“路书记,这伙人虽说不是湖阳公安的人,可会不会是绿谷县派来的?”
沈大方紧接着也追问:“是啊,要不就是朝阳湖旅业派来的?”
路北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坚定地摇了摇头道:“绝不可能!绿谷县委书记何小桃、朝阳湖旅业的赵菲,她们都知晓此事,不可能干这种蠢事!况且,受害者中有个孙家旺,本就是绿谷县人,县里大部分领导都认识他。”
沈大方和宋伟杰听了路北方的话,挠着头,满脸困惑,但心里, 依然在反复琢磨着各种可能性。
众人一番分析下来,倒也认为,这伙人既非湖阳公安派出,也不是地方政府或企业所为,眼下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接手绿谷县踩踏事件的省公安厅派来的。
正当几人准备深入探讨这个问题时,路北方在来绿谷县的路上,安排去查找施暴人员行踪的湖阳市国安局局长秦向东,此时来电了。
秦向东要汇报重要事情,他警觉问道:“路书记,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路北方沉声道:“我正在绿谷县武装部的会场上!”
秦向东顿了一下,接着严肃说:“那请您用他们的保密电话,给我这个
的号码回个电话,我等您。”
路北方明白,秦向东要汇报的事情很重要,当即应道:“我知道了,你等我。”
挂断手机,路北方抬手示意自己要稍作耽搁,随后走到绿谷县武装部长高道明身旁,凑近他耳边轻声说道:“道明,帮我找台加密电话,我得回个电话。”
高道明连忙起身,应道:“好的,路书记。”
他领着路北方穿过会议室,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拿起一台与普通座机颜色迥异的电话,说道:“路书记,就用这个吧!”
路北方在高道明的位置上坐下,伸手按下秦向东留下的短号。
高道明很是识趣,默默走到走廊里等候。
电话接通,路北方率先开口:“向东,是我。”
秦向东在电话里道:“路书记,我们调出了今早上绿谷县殡仪馆门口的全部监控,对控制南都报、新周刊记者的那帮人进行了锁定分析,现在有了重大突破。”
路北方闻言,压低声音问道:“他们具体是什么身份?”
秦向东紧接着汇报:“现已初步确定,领头的光头是省公安厅刑侦三处处长庄玉龙,还有他的手下欧阳哲。其余六人里,有两人经辨认,是静州市公安局刑侦中队副队长林鹏飞和队员王得保,另外 4 人暂时还没查清身份。”
路北方一听,不禁怒从心头起,低声咒骂道:“真是他们!太龌龊了!”
其实在心底,路北方也觉得种种迹象表明,既然不是湖阳市和绿谷县的人,那就只能是省里的人。毕竟在省里,身为行政干部的董中江,即便想找人办事,也不可能动用带枪的。如此一来,就只有秦雪明带来的公安人员,最符合条件。
秦向东在电话那头沉声道:“路书记,情况已经查明,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路北方眉头紧锁,陷入沉思,片刻后问道:“你们能不能马上追踪到他们现在的地址?眼下,新周刊的 2 名记者、南都报的 1 名记者以及 4 名保卫人员还在他们手里!省里宣传部门和主要领导都多次来电询问情况了。”
秦向东愣了一下,随即答道:“追踪他们的行踪倒不是太难,只是需要些时间。毕竟他们来殡仪馆的时候,车牌被拍下来了,我们只需进入全市网格化交管系统,找到那个时间段进出殡仪馆附近路口的车辆,再依据车辆行驶路线,就能查出他们可能的去处。”
路北方当机立断:“好!你立刻安排人查出他们的位置,咱们得赶紧把这几人救出来。”
挂断电话,路北方并未立刻返回会议室,而是心绪如麻,在高道明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深知,此次人员已经查明,但事件,远比想象中复杂棘手,背后牵扯的势力盘根错节,远远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秦向东提供的情报,无疑坐实了之前的猜测,这些人就是省公安厅的人。可自己之前向省委常委、省公安厅长罗清远询问时,他还矢口否认有手下下来。如此看来,定是秦雪明或董中江私自调了静州公安的人,跑湖阳“搅局”。
如今,对手身份已然明晰,可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却让路北方恼火不已。
他知道,在这节骨眼上,只要给省委书记魏云山打个电话,以魏书记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定会把这些肆意妄为的家伙狠狠训斥一顿,而且在有如此缺凿的证据下,不管是董中江还是秦雪明,都得乖乖放人。
但念头一转,路北方又满心不甘,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实在是太便宜这帮混蛋了!他们在绿谷县为非作歹,殴打记者,妄图掩盖真相,当地百姓和干部承受了多少委屈与惊吓。倘若现在让他们拍拍屁股走人,或是简单协调赔偿了事,日后绿谷县的安稳何从谈起?民众的信心又该如何重建?
再者,此次踩踏事件本就闹得人心惶惶,舆论关注度极高,后续又爆出控制记者、抢夺器材、殴打记者等恶行,已然引发全国媒体聚焦,省委宣传部长季蝉此前也透露,连中央媒体都跟进此事了。若是再不严肃处理这些肇事者,外界会如何看待绿谷县?又会怎样评价身为县委书记的他?难道就让这样一起践踏人身自由和新闻采访自由的恶性事件,就不了了之?
可真要追究他们的责任,又谈何容易?这些人多是省管干部,先不说湖阳有没有管辖权,就算有,万一省领导一个电话打来,自己到底是放还是不放人?倘若直接将证据呈递给上级,要求严惩,固然能给他们迎头痛击,但之后呢?他们会不会疯狂反扑,让自己乃至整个绿谷县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毕竟这些来自省里的势力错综复杂,稍有不慎,牵一发而动全身,只会让本就艰难的局面雪上加霜。
路北方看似在踱步,实则脑海中,各种问题如乱麻般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尽快理出个头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