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谁敢嫌弃你,你本就该是江家的当家主母,这个家就有你的一份。”
苏氏心中冷笑,面上不敢对婆婆有什么异样:“大郎若还在世,这是理所应当,然而大郎已经不在了,苏和也去了,儿媳早就没了念想。”
“莫说咱们家,别家也有叔叔管外务,嫂嫂管内宅的事例,老婆子让你当,你就当得了。内宅那个李氏,你莫要怕她,老婆子不知她有什么手段,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既是无辜的,老婆子也说不得什么,可你是我亲自挑选的媳妇,我自然是要护着你的。”
苏氏道:“阿娘,我也见过李氏,瞧着也是干练的人物,江家交给她打理,定是妥当。”
老夫人一拍大腿,“胡说,秦淮女,怎能染指家宅内务。”
“染不染得,外头的生意,二郎左右都让李氏掺和了好些,这几年也没有出什么差错,可见是使得的,林氏害我儿,我是早就猜到了的,只是不忍心告诉阿娘,惹阿娘伤心,如今林氏落水殁了,那是天道使然,与李氏无关,阿娘就更该善待李氏。”
“你……她来找过你啦?是她叫你这么说的?”
苏氏摇头:“妾心如槁木,若不是江宅需要姚儿,姚儿只怕还在老家呆着,我是个无用的人,理不了事,不如一个晓得恩威并济的李氏。”
老夫人握住苏氏的手,继续劝道:“姚娘,你知道,老婆子这几年,是多盼着你能在我身边,如今有了机会,将来怕用和过继到你名下,那……”
“阿娘,用和是嫡子,是林氏和二郎的孩子。”苏氏提醒道,用和已经过继了一回,没有再次过继的道理,且江南博只有一个儿子,将来无论如何,用和都是继承家业的唯一人选。
“罢了罢了,去吧,老婆子也担心,你不是李氏的对手。”
苏氏举起绢扇,细细摇着,要老夫人扇风:“李氏不像阿娘口中的那般恶毒。”
苏氏只见过潘挚一面,那是她分派份例的时候,路过仪院,潘挚被老夫人下令,丧礼期间不得出入,苏氏就在院门外,看见廊下怔怔出神的潘挚,安静恬淡,眼波宛如清水一般,丝毫没有被那几日牢狱之苦受到影响。
若是潘挚没有平安归来,她可以理所应当接受老夫人的请求,执掌家中事务,可潘挚回来了。
骤然风波下的潘挚,依旧可以在人下保持屹立不倒,这是什么样的心志,苏氏自认自己做不到。
既做不到,有人做到了,何苦为了这点利益,毁了自己后生。
“林家老夫人今日有没有来?”老夫人道。
“没有,连衙门都没去。”
“哎,左右阿罗是肜娘派到李氏身边的人,我们江家管不着。”
“衙门已经定了案,仵作重新验尸,说是膻中穴也有被硬物撞上的痕迹,应是摔下时不小心撞到的,前些日子没有淤痕,第二回验尸倒有了。”
老夫人冷笑:“倒是个厉害的角色。”
“咱家与林家终归是多年故交,还是不要闹得太僵。”
“岂会,用和不是过继给林氏了吗,他是林嫄的儿子,将来是要为林嫄上香哭祭的,林老夫人晓得分寸,若再闹,用和只怕就不认嫡母了。”
“用和对李氏,亦是孝顺,灵前忤逆了几回,不知林老夫人会不会记恨?”
“两个都是养母,过些日子再看吧。”
送了葬,江宅白帛陆陆续续拆掉了一些,这一日,也迎来了一位尊客,广陵郡王赵元俨,陪同的还有刘美及潘承裕。
江南博亲自前来接待,赵元俨先是一番劝慰江南博,而后夸赞江家颇有江南一地之风,攸宁瞧他做作的样子,越看越不顺眼,刘美讪笑,也不劝解。
刘美与此二人本就不相熟,若不是此行同样的目的,只怕三人是无所交集。
赵元俨取出一个锦匣,打开,一柄翠玉簪子嵌着一颗蓝宝石,赵元俨捻起簪子,蓝宝石滑落,掉在锦匣中。
“这是?”江南博疑惑道。
“哦,这是南诏贡品,是我母亲最为喜爱的簪子,年岁有点长,是先帝赠给母亲,进德妃之礼,前些日子,这蓝宝石松了,脱落了,母亲急得不行,后来本王听说这簪子虽然是南诏贡品,却是出自杭州江氏,听说攸宁要来杭州,本王便跟着来了。”
确实年岁太长,那时管家理事的还是江南郢,江南博毫无印象,只好使人派了老管事前来问话。
幸而老管事还记得此事,便道:“此事不难,大内稍稍懂得钗环制作的女工亦能修复,王爷实不必跑着一遭。”
赵元俨不悦:“寻常女工都能做成的事,为何南诏使节会找上你们江氏,莫不是你们之间有何苟且,为官家不知。”
老管事吓了一跳,忙道:“不,不……”
“既然不是,何须啰嗦。”
攸宁与刘美面面相觑,赵元俨从来都是一副温和的模样,无论对待任何人皆如是,今日怎么对一个寻常百姓动这样大的火。
赵元俨朝江南博欠声道:“实在抱歉,此簪是母亲挚爱,本王特地跑这一回,也是为了母亲,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江南博对赵元俨实没有多大好感,当年赵元俨还年少,所做的事他依旧记得,江南博望向老管事,问道:“如何?”
“这个,”老管事指着匣子里翠玉簪子和蓝宝石,问道:“不知另两副可在?昔年制作这个簪子的工人走的走,散的散,若要恢复得一模一样,还得拿一副比照着来做。”
赵元俨迟疑许久,才道:“如此……怕是难。”
江南博问道:“王爷有何难处?”
赵元俨展开匣子,面对着江南博,说道:“当年统共三副,一副在我母亲处,另一副给了燕国长公主,长公主逝世,这簪子也随着一同陪葬了。最后一副则是由先太后赏给了庄怀皇后,庄怀嫂嫂薨逝不久,王府遭了大火,许多东西都没了,也包括这一个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