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政怔了一小会，拉了拉江南博的衣袖，小心翼翼问道：“博衍，你怎么了？”
有人道：“江兄，如若是我们……”
江南博拱手道：“对不住了各位，今日先行告辞，他日必定宴客赔罪。”
江南博说完，小跑着下了酒肆的楼梯，快步奔上了马车。
其余人小声嘀咕：“这是怎么啦？我们方才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有呀，说着自家娘子了，碍他江博衍什么事？”
“欸，说起来，你有多久没有见过江夫人了？”
那人疑惑：“哪一个夫人？”
“李氏李夫人呀，当年盛名那位。”
他道：“好些年了吧，她入江家也有十几年了吧，我早不记得了。”
马车停在老宅门下，他小跑着到了仪院，忽然站住了。
潘挚蹲在小小的一个花圃前侍弄花草，手上沾染了泥土。
“如若。”他唤道。
潘挚回头，微微一笑，一如朝阳：“官人回来了。”
“如若。”江南博再次轻声唤着。
“怎么了？且等会，刚开春，花苞也才开起，我……”
“我不问你了，你……能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潘挚身子微微一颤，不敢直视江南博，她垂头，手不小心摘下一刻刚刚开起的花苞。
“那年在真定府是我做错了，我不该那样逼问你，我明明答应过你，前尘往事，不再过问，我终究没有做到，这三四年来，食不知味，太苦了。”
潘挚柔声道：“本是我的过错，博衍你不必道歉。”
“若你当真认为我无错，为何这几年来，你一直这样，无事不爱出门了，平日了就侍弄这些花花草草，见着我也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潘挚无言，江南博沉静片刻后道：“对不起，我只是太想知道了，才会那样对你。”
“博衍……”良久后潘挚道：“夫妻本该同心，坦诚，你是夫，你做到了，我是妻，却是无法做到，愧疚的人本就是我，日夜难安的人也该是我。”
江南博怔怔道：“你……也睡不着吗？”
潘挚点头：“那些过往，官人不在乎，如若感激，不胜欣喜，而我却无法做到如官人一般。”
江南博欢喜了：“不要紧的，不要紧的，人生匆匆也就这么几十年，只要你我今后相濡以沫，执手到老，旁的都算不得什么。”
江南博一时手足无措，潘挚仿佛见到多年前那个少年郎，不由吃笑。
春风照拂，这样的笑容，他数年不曾见过，江南博一时呆了，揽住潘挚。
“博衍，我手很脏，可要弄坏了衣服。”
“家中开着绸缎庄，换一套便是。”
仪院的消息很快传到林嫄耳中，何氏刚刚进门，林嫄就把小小的谧娘打发出去。
何氏道：“夫人可都听说了？”
林嫄拽紧了拳头，藏到衣袖中：“怕是不知道也难，官人回来风风火火就往仪院跑，谁不好奇，谁不往那边打听，贱人，一把年纪了还不忘狐媚官人。”
何氏又道：“这件事暂且压下不说，芳华方才打听出一件事，思来想去，还是要说与夫人知晓。”
“有话就说吧，别吞吞吐吐的，如今我可没有闲心听你的只言片语。”
何氏压低了声音说：“其实也都是妾的猜测，那年去真定府的有好些人呢，听说二爷闹了好大的脾气，回来就不待见李氏了，夫人问了好些人都不肯说缘由，前头才听一个驾车的小厮说……”
“啰啰嗦嗦，快说正事。”林嫄不耐烦。
“下头便是正事，当时城中出了大事，李如若慌慌张张的回来了，二爷带着几个人就出了城，没多久二爷和李如若便吵了起来，二爷因此提前回来，恰好赶上了正旦，一家人团圆，可偏偏只有李如若没出现……”
何芳华说的这些，过去并不许久，林嫄都有记忆，可当时她也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江南博不说，她一问便遭呵斥，于是就不敢再问了。
“莫不是，你知道此事缘由了？”
何氏点点头：“李如若前几日去了西边一个宅子，呆了好些时候才出来，这宅子我有印象，那年正旦李如若也去过一回，我原也不上心，以为是二爷给她置办的宅子，可也没道理三年才去一回，便让人去查探查探，夫人以为怎么着？”
何芳华反过来问起了林嫄，林嫄语气不善：“这事是你查出来的，怎么问起我了？”
何芳华不打哑谜了，直接道：“那宅子落在一个叫潘承裕的人名下，这潘承裕可了不得，东京潘府承字辈九郎，潘惟吉长子，官家头一个皇后的亲侄子，曲里拐弯也是皇亲，如今大宋朝中除了庄穆皇后郭氏一族，还有谁家比这家更尊的，重要的是，他还是广陵郡王的至交好友。”
林嫄听到最后几个字，心中登时一跳，广陵郡王，那不是……
“夫人也想起来了？”何氏道。
林嫄疑惑更深，说道：“你想说什么？”
“奴婢只是想，那年广陵郡王不过十二三，怎么就瞧上比他岁数还大十好几的李氏，别说李氏风韵犹存，大内里头难不成还缺了年少貌美的女子不成，奴婢斗胆猜测，广陵郡王似乎是打秋风，试探试探罢了，那时潘承裕也在侧，兴许也是助力助力，要能成就把人带走，不成就假意当面闹翻，总之两相不得罪。”
林嫄狠狠一瞧桌子，道：“你可有把握？”
何氏脸色一敛：“夫人，终归是猜测呀。”
林嫄冷哼：“怕是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李如若不就出身东京吗，先头问她究竟出自哪位官人府上，死活不肯说，她嫁过人，又被人遣了出来，如今不就了然了吗，除了那个人，还能是谁，难怪呀难怪，一来咱们杭州府就指明点青楼雅妓，连过去从良了的也都请到跟前露个脸，这不，才回京就被官家申斥，贬了职。”
何氏道：“夫人，此事要不要与二爷说道说道？按时间算……或许，用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