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穿着熨烫服帖的白衬衫。
面色虽然苍白,但眸光幽冷,赫然便是昨晚在燕归楼受了重伤的闻念。
只是他动作自如,完全看不出数个小时前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副官恭敬进来,垂手站在一边。
“少帅,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刺客已经押入暗牢。”
“好。”男人冷淡应了句。
抬手,铜制小手枪举起来,对着角落的烛台就是一枪。
一盏摇曳的蜡烛应声而灭。
墙上被打出一个深深的弹印来。
男人很满意地看着手里的玩具。
“这个不错。”
副官道:“书房里还有很多收藏品,您要是喜欢,我全都带过来让您解解闷。”
男人把手枪收回枪套里。
“稍后再说。先去会会那个关在地牢里的刺客。”
虽然跟闻念长得一模一样,但他的瞳色比闻念深,像是无尽的黑渊,能把所有光芒都吞噬掉。
副官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应是。
…
闻府地牢。
潮湿污浊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地牢里看守者已被清空。
走道两边,是隔成一间间的低矮石制牢房。
在这样的牢房里,囚犯只能弓着身体,连站立都做不到。
有些牢门上遍布暗色血渍,有些门锁上绑着粗大的铁链。
间或有人嘶吼或者呻吟,大部分牢房就静得像一具棺材。
长长的披风拖拽在地上。
宽大风帽遮住面孔。
军靴踩在石头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一行两人,走向地牢最深处的特殊刑讯室。
房门打开,浓郁的血腥味和腐烂气息熏得人几乎呕吐。
副官屏住呼吸往前。
火柴划破黑暗,点亮了壁灯。
房间深处传来锁链的响声。
穿着披风的男人朝里面走去。
副官跟在身后,从腰上拔出手枪警备。
烛光照耀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年轻的男人被锁链捆绑在刑架上,脸上带着血痕,眸光冷如冰霜,冷冷瞪着进入石室的人。
风帽撩开,露出一张阴柔俊美的脸。
灯火摇曳着,爆了个灯花,火焰瞬间暴涨,像是人心中的惊疑和恐惧晃动不安。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同样年轻,同样俊美。
只不过,一个是阶下囚,一个则是执掌囚牢的君主。
冰冷的枪口托住刑架上男人的脸,强迫他往上看。
“你是谁?”闻念问,脸色极其难看。
天底下绝不可能有跟他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把枪口挪开,嘴角挂着冷冷的笑。
似乎觉得,闻念的脸,也不过如此。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
两人的声音,也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那位囚牢的执掌者,声音更冷,像他幽暗的眸光一样,仿佛浸着来自黄泉的寒意。
“我来替我的主人传达几句话。”
“主人说,若你想获得自由,便用你最心爱的女人来交换。”
“记住,是你最心爱的女人。”
“是能给你带来襄助之力的白芊芊,还是你心头挚爱的白光月江夏呢?”
闻念垂下眼睛,嘶声说道:“别做梦了。”
“你有两天时间可以考虑。”
“你一定不想知道,不做选择,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两天后,我再来问你。”
被铁链囚禁的男人目光阴戾,死死盯着房内木头人一样的副官。
副官垂着眼睛,眼观鼻鼻观心。
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都没听到。
闻念无声笑起来。
枉他自诩聪明绝顶,最会玩弄人心,却不料眼皮底下就藏了个包藏祸心的东西,这么多年他居然毫无察觉。
烛光远离,牢房陷入黑暗。
闻念强撑的冷漠分崩离析。
白芊芊……江夏……
。
夜色已深。
侍女轻轻瞟了一眼,看到自家夫人正坐在床头,手里握着最新出版的半个月刊《鸳鸯蝴蝶梦》静静发呆。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杂志,上面有她最喜欢的艳情小说家的最新作品。
居然这时候都会发呆……
昨天自从燕归楼回来之后,夫人就有些不正常。
可能,少帅的伤势有些吓到她了吧。
侍女把外面的灯熄灭,只留下一盏床头灯。
提醒白芊芊。
“您要早点睡,明天白姨娘还约了您去大华影剧院二刷《女鬼与书生》。”
午夜两点。
秋风泠泠。
一轮不圆满的月亮挂在头顶。
整个闻府除了巡夜的护卫队发出的脚步声之外,再无其它声音。
闻府大花园的莲花池边。
“夜深人静,夫君好雅兴啊。”
身裹披风,正盯着池鱼发呆的年轻男人猛然转过头来。
这女人什么时候来的?他居然没有察觉。
来人正是闻府的少夫人,闻九爷的年轻小娇妻白芊芊。
虽然心中警惕,但面上并无波澜。
“夫人也好雅兴。”
女人浅笑起来,“夫妻嘛,心有灵犀。”
她从月影下走过去,穿着睡袍,外面罩了件针织外套。
白皙的面孔映着月光,像是在发光。
男人打量着她的脸。
从浓密的眉,到桃花眼,再到琼鼻,樱唇。
只是他的目光里,没有正常男人对美人该有的欣赏,赞叹或者欲念。
目光冷而沉。
像是一把薄而利的刀,从眉梢一点点划过去。
被他目光注视着,皮肤微微有些发毛的冷意。
白芊芊问:“夫君觉得我美么?”
“皮囊算得上美人。”
“内里难道不算?我也是琴棋书画都会的大家闺秀啊。”
男人勾起嘴角,没有说话。
白芊芊看着他,“夫君的伤,已经好了?”
“差不多了。”
“才过去一天啊,好得可真快。”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既然我们俩都无心睡眠,夜游园时又刚好遇到,不如,夫君与我一起回房,做些开心的事情吧?”
男人目光幽冷。
“你在试探我?”
“你有什么需要试探的。”白芊芊抓住他的手。
男人目光骤冷,一把按在她手上,身上森冷的寒气一瞬间几乎凝成实质。
就在这时候,另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已经狠狠辖制住了他的脖子。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男人的脑袋诡异地歪向一边。
但他却并没有死。
眼睛里露出暴怒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