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平淡,抱着女孩的动作却异常温柔。
说完这句,迈步向前,冷漠地将一切喧嚣都抛到身后。
“褚唯寒,你如此对我!”
“你没心没肺!”
“我诅咒你!”
“你所爱所求,今生必将与你失之交臂。你将会在无尽的悔恨中死去!”
神殿里,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声带出哽咽,最后化为绝望的哭泣。
“师父!”
怀里的女孩不安地回头看了看,“这个毒,很厉害的。”
男人摸摸她的小脑袋,“无事,你师父也很厉害。”
女孩不再说话,乖巧地把脸靠在他怀里。
秦佳年站在神殿边,眼睁睁看着这一对师徒朝她走来。
蓝色衣袂扬起来,带来霜雪一样冷冽的气息。
即将擦肩而过时,男人忽然停了下来。
冰冷的白色长睫朝秦佳年看去。
琉璃似冰冷的瞳孔中,带出几分疑惑来。
秦佳年:“……”
在他的凝视里一动不敢动。
片刻后,怀里的小姑娘脑袋晃了晃,“师父?”
男人回过神,“嗯。”
霜雪一样的气息终于走远了。
直到风雪遮挡住两人离去的身影,凝固的时间才重新开始流转。
——风雪呼啸,殿宇坍塌,雪浪轰鸣,地面剧烈震颤。
秦佳年站得近,被溅了一身雪沫子。
怀里的楚狗子脑袋都变成白色了,有些不满地瞪了秦佳年一眼,倒是没汪出什么狗话来。
“那是谁?”林溪问。
虽然他刚才不在秦佳年身边,但显然看到了一切。
“我师父。”秦佳年下意识回答。
“他怀里呢?”
“他怀里……”说到这里,秦佳年停下来,冷冷横了林溪一眼。
“你现在更应该关心的,是宫殿里的女人是谁。”
林溪冷冷答:“正因为我关心她,所以才问你。”
…
灵隐宫主受了重伤。
很少有人知道漱风岛的岛主曾经亲自来到天山,与灵隐宫主大战一场,将灵隐宫闹得天翻地覆。
更不会有人知道,中州的这两位跺跺脚都会天崩地裂的大佬,为了何事而产生争执。
只是从那一日起,陆陆续续的,有无数擅长医道的人被请进了灵隐宫。
大至中州有名的妙手医修,小至俗世的铃医。
只是,这些年被请来的人,没有一个能治好宫主的疾病。
诡异的是,这些人离开灵隐宫之后,最多三个月,便会因为各种离奇的死因而丧命。
渐渐的,似乎意识到无论什么样的大夫都不能治病,灵隐宫里不再找大夫了。
数月后,某个风暴肆虐的夜晚,一个不知来历的古怪盲僧,来灵隐宫自荐。
…
重重帷幕之后,一盏油灯如豆,光芒摇摇欲坠。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古怪的气息,像是药草,也像是动物的油膏。
盲僧身穿芒鞋踏入室内。
破烂僧袍已辨不出本来颜色,跛着脚,一只手拄着拐杖,手指上带着几块青肿的冻伤,形容枯瘦虚弱。
主位上,女子握着一把金剪刀,正漫不经心修剪油灯的灯芯。
灯芯并不长,一剪刀下去,火焰被剪断一大半,剩下的摇摇欲坠,将灭不灭。
“你说你可以治我的病?”女子懒洋洋问。
她穿得很单薄,衣袖拢起,露出两只纤细腻白的臂弯。
暗淡的油灯之下,可见女子脸上、手上,时而窜出一只血红色蜈蚣似的虫子,眨眼间没入皮肤里,仿佛刚才都是幻象。
盲僧不卑不亢,“大人无病,无需医治。”
“我无病?”
“大人,您身上中的是诅咒,药石无用。”
“既然药石无用,你是来送死的么?”
“虽然无药可医,但世上即将出现一件神器,恰可净化大人您身上的诅咒。”
“哦?是何神器?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盲僧抬起头来,纯黑色的诡异眼眸中散发出暗红妖光。
声音低沉轻柔,饱含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那件神器名叫血骨琉璃塔,埋在一片上古时期就失落的遗址之中。每隔一百年,那片遗址就会重新降临中州一次。而我,则是那片遗址的守门人。”
…
幽蓝色的结界之门内,站着两人一狗。
他们站在散发出星点光芒的黑暗里,正透过打开的门,看向外面。
外面是间暗室,一灯如豆,灯芯摇曳不停。
暗室里的人显然并不能看到他们。
绝美女子神情慵懒,眼锋如刀。
落魄盲僧狼狈虚弱,眉眼镇定。
林溪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四十年前吧。”秦佳年心不在焉,一下下撸着楚狗子的毛。
一向讨厌被人撸的楚狗子阴着脸也不知在想什么,居然没有反抗。
“血骨琉璃塔,就是楚陌……就是你所说的那件东西?”
“没错。”
“它不是神器。”
“它当然不是神器。”
气氛静默下去。
秦佳年笑了笑,“去下一个地方吧。”
…
十年后。
漱风岛。
秦佳年一脚踏空,险些趴在地上。
从海上吹来的风带着咸湿冰冷的气息。
几只海鸟盘旋在阴沉的天幕底下,发出啾啾的长鸣声。
依稀是下午光景,站在断崖边,能看到海上风浪很大。
吹得秦佳年发丝和衣袍猎猎飞扬,似乎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
她心中有所触动,眼角余光瞥到一袭黑斗篷飘摇着进入身后的山洞里。
山洞在断崖上。
洞口两丈开外,便是百仞峭壁,峭壁外则是不断拍打着黑沉海水。
秦佳年手中捏着法诀,确定自己的气息在这片幻境中是完全被屏蔽的,这才深吸一口气,跨进山洞里。
光线黯淡下去,很快又亮起来。
耳边传来少女的呜咽声。
“师父!不要丢下我,师父……”
那是一个圆脸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满脸泪水。
山洞并不大,简单清净,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两张石凳。
少女跪拜在石床前,扑簌簌落下来的泪水沾湿了上面铺着的白虎皮。
一个年轻的男人半躺在是床上。
如雪的白发从他身下垂落。
比起上次相见,他清瘦更多,肤色更白,白得令人心惊。
身上那种清冷疏离的气质也越发明显。
似乎下一刻就要羽化而去。